我家住三楼,窗外有棵和这层等高的树,窗台伸出暗色带点锈的防护网栅栏,分割窗外的绿色。
南方地区,树是常青的,于是窗外一年四季只要天晴都翻绿浪,若是天气阴沉,浪就变成迷蒙泛青的墨色。那浪有时甚至会涌过防护网的排排黑线,隔着玻璃淌进我的眼睛。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在我小时候做过的所有怪梦里,树是流动的,是变幻的液体,一片树就是一片海。
老师叫我画树,我不会画,笔法拙劣,纸张上大片浮泛着错杂的绿,叶间浪潮迭起,枝节是波纹。
老师说,怎么不认真,说我可以画得更好。
我就战战兢兢重画,老老实实远虚近实、远浅近深。
我问老师那原先的画怎么办,得到的回答是让我自己带回家。我将它带回家贴在了灰白的腻子墙上。
过些日子,天气回南,空气湿黏,甚至连墙壁都像泡水了没晾干。那张小画看起来湿乎乎发软,顶上翘起一个角,挣扎着要离开墙面。我指着画笑,跟我爸妈说树蔫了,他们说外面那棵树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