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父亲节，看着微信朋友圈、网上各种的祝福和欢快，我只能在心里对您说一声：父亲，节日快乐。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多想和您说一声：爸，我们一起去坐地铁吧。
我从没有陪父亲过父亲节，连过生日都没有多少次，基本也都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极其严厉的人，我们几个孩子从小到大都不敢在父亲面前撒娇，最基本的聊天和谈心都没有。通常有什么事，我们都是私下找母亲说，有什么心里话、小秘密，也都是和母亲说。
父亲永远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
我一直觉得父亲和我之间是缺乏爱和亲情的。
多年来，父亲的权威，已让我们习惯了和他保持距离。
这距离，也让我对父亲的爱和感情，有了许多的误解和偏见。
直到他生命前的最后那段时光，我才体会到，很多时候，他是想和我们亲近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记得小时候父亲是否有抱过我、亲过我，却记得他第一次打我的情景。
一天下午，我在房间里捣鼓电风扇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漏电了，啪地一声，插座处火花一闪，烧黑了一大块，我的手臂瞬间感觉麻麻的。父亲恰巧进来撞见了，冲过来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呵斥说：这么危险的东西，你瞎玩！我当时都吓懵了，手臂不知道是被电痛的，还是被打痛的，只是捂着手臂，竟忘了哭。后来听姐姐说，父亲下楼就和同事说了，说看到我当时脸都吓白了，真不该那么着急，上去就打我一掌。那时候我觉得父亲好凶，后来才知道，他过于急切的言行下，其实隐藏着深深的爱护和痛惜。
一直遵从传统礼教的父亲，总是说无论如何也不去女儿、女婿家住的，最多只能去吃餐饭。可是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因为没有人带，父亲陪着母亲一起，来到广东，语言也不通，却耐着性子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总是开心地抱着我女儿，宝贝前宝贝后的叫着，和我印象中的父亲截然不同。有一次撞见父亲温柔地亲着女儿的小手，父亲讪讪地笑着说：我喜欢闻孩子身上的奶味。现在才知道，因为儿女已经大了，他不知道要怎么亲近，只能把满腔的温柔和爱转给了我们的下一代。
一向被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父亲，基本上可以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有一年放寒假回家，因为下雪地滑，母亲外出时摔了一跤，结果右手手腕部骨裂，饭也没办法做了。母亲焦急得不行，马上要过年了，还有许多东西都没准备好呢。我除了安慰母亲，什么都做不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父亲就给我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面，站在旁边望着我，不好意思地说：酱油倒多了点，试试味道怎样。那时只觉得那碗面条好好吃，后来才想起，其实父亲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一点也不比母亲逊色，而我却从来没有给父亲做过一顿饭。
父亲做完手术和放化疗后，手术切口周围每天都疼痛难忍，经常自己贴上膏药，悄悄地按摩按摩。
因工作在外地，我平时很少回家。有一次回家，父亲突然对我说，你帮我用热水把贴膏药的地方擦洗一下，再帮我按摩按摩吧，这里有点痒有点痛。
那是我第一次与父亲如此亲近，望着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体，摩挲着已干皱的皮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一次，父亲却和亲戚朋友们念叨了很多天，说我帮他擦洗，帮他按摩，多么地孝顺、多么地体贴。再从亲戚口中转述，听到这些话时，我觉得无地自容。
父亲的生日是农历12月20日，女儿也放寒假了。计划着说那天要去同学家，为同学庆祝生日。父亲突然怏怏地说：别去了吧，那天是外公的生日，你们就回家陪我过个生日吧，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生日了。说完，一向刚强的父亲，竟有几分哽咽了。
那时我才知道，其实父亲很在意家人的陪伴，尤其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我们也想父亲也许真的时日不多了，决定叫上亲朋好友，陪他好好过个生日。可是，世事无常，就在生日前几天，父亲突然走了，走得很急，没有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更没有留下陪他过最后一个生日的时间。
当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父亲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泪如雨下，怨恨老天为何如此无情，为什么不让父亲再好好过一个生日，让我再好好陪他一次。可是有些事情永远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相比遗憾，我觉得更应该自责，为什么父亲在的时候，我没有抓紧时间，好好陪陪他呢。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陪他静静地吃顿饭，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和他一起看一晚电视，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帮他按按手脚，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一次地铁。
我才想起，老天不是没给我时间，是我自己无所谓，总拿没时间、离得远当借口。
记得父亲在武汉同济医院做第二阶段化疗时，我正好在武汉工作，那是我上大学工作后，离父亲最近的一段时间。我依然没有想过抓紧时间多陪陪他。
那时候武汉的地铁刚刚建成通车，父亲当时精神状态还不错。一天下午，父亲突然说想去看看地铁是什么样子。正好我休息，父亲用探寻地口气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心想：我难得休息一下午，还不如在家睡觉，地铁有什么好看的。母亲也说：她下夜班，就让她在家好好睡一觉吧。
母亲便搀着父亲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父亲颇为兴奋地说：地铁建得真好真漂亮，太高级了，我和你妈都不知道怎么买票，怎么进站。幸好旁边有个好心的小伙子，帮我们买了票，带我们坐上车。
我那时体会不了，一个担心自己随时会离世的人，在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是有多么地不舍，多么渴望多看看这个世界，多么希望家人能陪着他。父亲第一次坐地铁，也是最后一次坐地铁，我以累为借口，没有陪他。那时候总以为时间还多，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每次有朋友和我抱怨说父母亲怎么唠叨，怎么烦，哪天又和父亲吵架了。我就想给他们讲这件事，我一直觉得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没能陪父亲去坐一次地铁，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所以，不要等到失去了再来遗憾和后悔，也不要等到父亲节，才想起父亲，好好珍惜每一个有父亲陪伴的日子吧。
相比礼物和祝福，也许你自己做的一顿饭，陪父亲一起吃顿饭，一起坐坐，一起出去走走更好。
父亲，你想去哪？我陪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