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人群中经常一眼就看到,小时候逛书店爸妈很容易找到我,不太担心我丢掉。总高人一头,想法和追求不自觉跟着身高走了。在鸟笼中困了有22年,展翅高飞,飞到一个我爸妈看不到的地方,不过打开微信,还是能看到。就还是不担心丢掉。期望着再过一段时间,能打开新闻就看到。
高个子啊,似乎自带舞台。科学家和历史学家说,人们恐惧演讲,实属正常。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向下喊话,台下众人往上看。这和古代被狼群盯着的可怜的猎物,有什么区别么。高个子,仿佛生来,就站在舞台上。排队站队,比别人高一头,和同学手拉手回家,比人高一头,站起来发言,比别人高一头。每每上课发言,都有眩晕感。每每和同学一起放学,皆有离群感。
女同学看到我,拉着我说:蓉啊,你这个身高真好,我找男朋友就要这么高。说着,手臂绕进我的手臂,头钻进我的胸脯。小鸟依人,说的就是这些女生了。我再高,和鸟也并非完全绝缘,有人说了,我是大雕。
看着偶像剧,最羡慕的就是有个欧巴能依偎着吧。似乎低人一头,做很多事都方便许多。可以撒娇,可以装傻,可以遇到事情说“我不会诶”,求助也理所当然“能不能帮帮我”。我虽然是女生,因为个子实在像男生的水准,帮起忙也会误以为自己是男生。帮忙算什么,帮呗。自己有啥不会呢,自己啃呗!个子这么高,有什么说“我不会诶”的权力呢。
女人美,少不了一条:温柔。温柔少不了一条:如水。如水少不了一条:软和弱。我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当了20多年的自带舞台的大雕。把一腔温柔化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硬朗。
内心是软绵绵的温柔,娇艳欲滴,外表是硬朗的壳,我以为自己是个汉子。温柔的话语在心中酝酿,出口则为确定的肯定的没给人太多选择的硬气。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困惑过为什么我的温柔别人感觉不到呢。人家明明是软妹子,软到哪里去了都。
时常羡慕可以绕着我的手幻想男朋友的那些女同学。我也开始接触比我高的男生,尴尬的感觉出现了:和我一般高的,站一起不太有男女有别感,比我高的,我就难受:哥们儿你咋那么高呢。原来习惯了我高人一头,并不是有个比我高的,我就能变回妹子的柔软。
问题似乎不在身高,艰难的自省与自剖,我看到了高人一头带给我的倔强:个子高,就要处处高,不高好像就对不起这个子。
2
个子高有个好处,气场比较强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高个子拦得住风?接受气息的面积大?气场随之变大?总之,我被不明真相的观众认为:气场真大,那威风,那自信,来吧,这事儿你一定能行。
在这样的误解之下,我先后被认为是辩论高手、演讲高手、主持人以及社交高手。对此我呵呵:谁告诉你,看起来气场大就会辩论了……
大学时的宿舍舍长曾经自信地指派我代表宿舍迎战其他宿舍,那时的辩论题目我都没怎么弄懂,舍长自信地拍拍36D的胸脯说:你没问题的。我满脑子问号,题目我都没懂,上台我说点啥???练的最熟的是那句:“亲爱的对方辩友”。结果可想而知,我这个高个子并没有因为气场而实至名归一个辩论高手。活动之后舍长很气愤,你你你,你这么高,怎么会搞不定这场辩论。老实说,她一生气胸脯是起伏的。可惜我是喜欢男生的。被同性这么一说还是不太开心,心里自觉画上一个等号再画上一个问号:高个子=辩论高手?
工作后,工作关系我需要出席很多很多的活动,各种场合的曝光让不少人送我一个名字:社交名媛。为什么?我怎么就名媛了?同时参加活动的明明还有很多其他人???满脑子问号,我开心地向,我哪里像名媛了,又不是富贵出身,又不会左右逢源,又没有奢华扮相,莫非……莫非个子高,人群中容易被看到,你参加了几个活动,就说:你看,每次都能看到她。其他人也参加了几个活动,也说:你看,每次都能看到她。总出席活动,似乎很闲。于是我就名媛了。严肃的微笑脸。
被说成是名媛的我,当时还年轻,估计24岁,那时根本不懂,能获得注意力是宝贵的财富。这时的财富,在我这里是负担。世界观未发育完成,来个什么新事物,不像礼物,更像变异的新病毒。这种病毒的编码与我本人不符,我做出很大的努力来排斥。这叫什么,排斥反应吧。24岁之后我就渐渐疏远了很多活动,这时感觉自己不是大雕了,是鸵鸟。不敢面对的新事物,就埋起头来,把头埋进沙丘里,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的事物是不存在的,假装看不见的挑战是没发生过的。
没什么成就就着急出山,说的就是我了。出世入世大抵指的是凡尘做出成绩的,我这因为不喜欢社交名媛这个词而闭关清修的,可能不太多。就跟全世界都认识我似的,我上街变少了,差一点就戴口罩墨镜了。说到这,北京的雾霾开始之后,我舒服了很多:大家都带口罩,终于大家在看到一个高个子的时候,不会知道那是我了。默默手比一个耶。
可惜,被寄予的希望够多,凡人也会试试修仙。当我照例许多次被仰望时,我那自带舞台的错觉开始正向强化了:我tm是牛逼的人,我tm是一个属于舞台的人。虽然我晓得,大家的仰望,只是因为身高。有人说优秀是一种习惯,那么牛逼,或许是一种强迫症。我需要自己牛逼到让很多人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很厉害,的确也很厉害。
我在凡人修仙的路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