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我不死之人吧。
在永生的牢笼里，名字已是无所谓的东西。
（一）
我被传唤来到警署，一个戴着眼镜的警察，黝黑的皮肤厚厚的嘴唇，向我递来一打照片，问我道：“教授您好，我们在网上看到您的一些关于古代神秘主义的研究，今天想请您帮我们翻译一下这些照片里的文字。”我接过照片，拍的是一本残破的古籍。我看了一会说道：
“这是很老的文字了，照片里的这本古籍还在吗？”
“很遗憾，实物早已经被意外损毁了。”
我又细看了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古文字：“就叫我不死之人吧。”
这种古老的文字，大概是两千多年前使用的。我问道：“为什么两位对这种书籍会感兴趣？”
另外一个大高个的警察，健壮得很，脸上的疤和古铜色的皮肤相得益彰，解释道：“实不相瞒，据说这本古籍中记载了一种奇怪的仪式，和我们近期调查的犯罪事件有很高的关联性。”说着，大高个子警察掏出一本有点泛黄的书籍，“这是记录这本古籍的书，我们也是因为看到这本书，才去找来了这些照片，可惜也只有这些照片了。”
“据我判断，这种古籍记载的都是古人的迷信。”
“我们也觉得是迷信导致的犯罪。”眼镜警察推了下眼镜说道。
傍晚时候，大高个警察接到报警离开了，只有眼镜警察陪着我，在把照片里的古文字翻译完后，我就离开了。
（二）
离开警署，吃了晚饭，我就准备回研究所了，今晚还要写一份研究报告。
回去的路上，偶遇了我的助教小杨，她正要去研究所拿资料。就在我们一起走到研究所门口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眼镜警察正在门口等我。
“教授，你的东西掉在警署了。”眼睛警察说着，把一串钥匙递给我。
“噢，谢谢。”
眼镜警察望着我身旁的小杨，有些出神。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进去了。”
“啊，好的，那再见了教授。”
我和小杨进了研究所，她整理了下资料后，就离开研究所回家了。
我坐在书桌前，文思就如泉涌，一份报告一气呵成，就在我起身准备洗漱的时候，我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大高个打来的：
“教授，不好意思，您知道我那位戴眼镜的同事去哪了吗？我回来就没见到他了。”
“他刚才还给我送来钥匙，之后他去哪了我也不太清楚。”
“是吗，好吧，打扰了。”
“没关系，再见。”
“对了，今天下午又有一名受害者，是个高中生。”
“是吗……这太令人难过了，希望你们能早日捉住凶手啊。”
“我也这么希望的，好了，再见教授。”
挂断电话后，我想起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确实有些人在议论什么“女孩被吃心”之类的话题。我把研究所的防盗门连锁了两下，心想妖魔鬼怪勿靠近。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门了。平常我都是住在研究所的，但今天是我去支教的日子，所以我早早便出门了。和我的助教小杨碰面之后，我们一同启程去小学。
“老师，您听说了吗，昨晚在研究所附近有人被杀了。心脏都没了，血都流干了。”小杨神秘兮兮地又补充上一句：“我听说现场还画了符咒法阵之类的东西，恐怖得很咧。”
小杨说罢还朝这边瞥了一眼，貌似想看看我有没有被她吓到。我实在想笑她的幼稚。
（三）
今天给孩子们讲的是与数学相关的历史，内容本身枯燥一些，所以要想办法讲得生动有趣。幸好有小杨在，孩子们很喜欢她，和我则有些生疏，小杨经常说小孩子都怕我，私底下管我叫“冷面阎王”。
在我和班主任沟通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之后，我和小杨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就在我们下山的时候，却发现一堆警车堵住了我们下山的路。
从领头的那辆车上走下来的，是大高个警察和一个长得很精明的瘦男人。他们给我上了手铐，大高个说道：“不好意思，请教授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哎！不是，你们要干什么啊？怎么随便抓人呢？”小杨在一旁急道。
“你是他什么人？”精明的瘦男人向小杨发问。
“他是我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历史学权威，你们干嘛抓人？”
我可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更不是什么权威。
“我也希望是一场误会。”大高个警察对小杨说道，不过他手上的劲可是一点也没变小。
我正要说话时，孩子们从教室跑了出来，边喊着“放开老师”边朝这边冲来，但中途就被拦住了。
我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便说道：“好了，就是一场误会，咱们回去好好讲清楚就行了。小杨，你把同学们带回去。”
我主动上了车，大高个和瘦男人很满意我的配合，对我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我们坐着车下了山，他们把我带到审讯室，大高个开门见山，说我被高度怀疑是最近频频犯案的迷信杀人团伙的首领。
“我们早在看到你的研究论文时，就怀疑你了。”
“你的论文里面的很多细节，都和作案手法吻合了，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你和案件的关系。”
“而且汤姆离奇的失踪，你也是嫌疑犯之一。”
汤姆，估计就是那个戴眼镜的警察吧。
这时，一个小青年被带到了审讯室。
“就、就是他！就是他把那些资料发给我们的。”小青年指着我大喊大叫了起来。
“坐下来，仔细说。”精明的瘦男人说罢，小青年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就是他，告诉我们那些奇怪的神秘仪式，给我们洗脑，教唆我们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小青年说到这里，情绪崩溃到掩面痛哭。哭了一会，他又接着说道：“时至今日，我还有同学还对那些东西深信不疑。”
小青年被带走后，对面的两人在等着我先开口，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大高个先开口道：
“教授，我们调查过，您的妻子曾经因意外去世，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迷恋上这些东西，妄想通过这种歪门邪道去让你太太复活？”
大高个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很多，然而我只是心心念念那个小青年跑到哪去了。没过多久，他们把我单独放到一个囚室就离开了。
（四）
小青年从警署出来后，开着一辆破旧的小车去往郊区，将车停在一片野地里，下车后快步走向一个破旧的别墅。别墅里昏暗得很，大概十来个人，面色都很苍白，身形瘦削，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
“怎么样，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
“很好，上主会护佑你的。”
“上主、上主！我现在可以看到上主了吗？”
“当然，上主就正在里面等你。”
小青年走向别墅最里面一个昏暗的房间，在房间正中坐着的，就是那个带着眼镜的汤姆警察。
小青年向汤姆半跪行礼，吻了一下汤姆的手背，两人低声说了一些话后，小青年就退出了房间。
就在小青年还滔滔不绝地向其他人吹嘘自己受到“上主”怎样的褒奖的时候，警察悄无声息地已经包围了整栋别墅。
看来警察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小青年也是团伙的一员了，从小青年出警局之后也一直在跟踪他。
不一会，别墅里的人都被押上了警车，但唯独不见了汤姆。
警车离开后，一种奇怪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上，声音显得格外空洞深邃，给人的感觉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上听到鲸吟，又像是某种野兽在互相传达讯息。
（五）
大高个回到警局，果不其然把我请出了囚禁室。
他满脸歉意地告诉我，刚才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了，已经确定幕后黑手是汤姆而不是我，大高个连连向我道歉，而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但是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那本古籍上记载的……成为不死之人的仪式是真的吗？”
我叹了口气，说道：“当然是假的，人类是讲科学的，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摆脱生死的束缚呢？”
“也对，您说的对。”
“是不是那些人的说辞特别栩栩如生，让你也有一丝丝动摇了？”
大高个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就像你说的，如果有这种仪式，我肯定不会让我太太那么早就去世的。”
“这个……对不起，教授，当时我不该提这些事情的。”
“没事，不过我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啊，当然！您的那位学生——杨小姐已经过来接您了。”
我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小杨果然已经在等我了。
“老师，您没事吧！？”小杨看上去等得很焦急，我吩咐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对研究所的影响很不好。
回到研究所后，我整理了一下我的私人物品，翻出了几个日记本和几张旧照片。
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我曾经的研究心得和教书育人的体会，日记本中还夹着几封学生寄来的书信，那是我曾经资助过的学生，日记中写着这么一段：
“虽然研究所的工资并不高，但我还是想尽力帮学生们度过困难，我们省吃俭用一些，就能多一个孩子上学，而且老婆她也很支持我……”
几张旧照片，是我和太太去旅行的时候拍的，两个人都笑靥如花。
我把这些旧物件收到一起，放到了一个角落里，盖上一层布以免生灰。人一旦年纪大了就不能看这些。
（六）
相安无事待了几日后，一天晚上小杨过来研究所拿资料。
电视里正传出声音：“历时数年之久，警方终于侦破了连环犯罪事件……目前警方已找到失踪受害人的遗体……”我看小杨眼神很怪。
“你又怎么了？”
“啊？没、没事啊？我看老师您最近气色不太好，想着是不是给您带点补品，嘿嘿。”
我摆了摆手表示大可不必：“到了晚上就没精神是我的老毛病了，况且在人类发现火以前，夜晚到来就代表着死亡和危险的到来，这是刻在每一个人的DNA里的东西。”
“哈哈……这样说也对。”
小杨笑得很僵硬，继续说道：
“哎对了老师，你还从来没跟我讲过你以前的故事呢！我进研究所之前你也是研究现在这个领域吗？”
“记不清了。”
小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我实在不耐烦，朝她额头上来了一个脑瓜崩儿，她朝后猛退了一步，头发微微扬了起来，我看见她的耳朵上带着一个耳机样的东西，里面还隐隐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略微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下，发现正是大高个的声音。
“耳机里是谁？”我明知故问，不知道大高个又打的什么主意。
小杨这时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慌，结结巴巴地问我道：
“老、老师……警察告诉我，告诉我他们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你的头骨……”
我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时听到小杨耳机里传来大高个的声音：“快跑！”
小杨扭头就跑，我正要赶过去拦住她，但看她吓得魂都没有了的样子，我觉得还是跟在她后面免得再刺激她，小杨家离研究所也不远。
夜晚的街道里，显得格外渗人，来到离小杨家不远的地方，我刚一分神，突然一道黑影就掠走了小杨，把她带进一个小巷子里。
我急忙赶了过去，只见汤姆一只手紧紧掐住小杨的脖子。
“把她放开。”
“教授，好久不见呐？”
小杨被掐的难受，用嘶哑的声线说道：“救命……老师……”
“你的这位学生叫我好一个朝思暮想哟，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没听到我的话吗？把她放开。”
汤姆笑了起来，闻了闻小杨的脖子，陶醉地说道：
“香，香，香！其实我和教授你是无冤无仇的，你本来也不用死的，但谁叫你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学生呢？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不对？”
汤姆说罢，从他背后缓缓走过来三个人，中间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汤姆见到女子，神情举止都变得恭敬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吗？”女子问道。
“是的，上主。您看她的各方面条件都满足您的口味。”
女子仿佛没有注意到我，只留神盯着小杨的脸庞，感叹道：
“怪事，真是怪事，为何老是能遇见故人呢？”女子转头看向研究所，喃喃自语道：“前两年也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个教授，起初一看他的脸庞，真是要把我魂给吓没了，我还以为是他呢。”
“上主是说自己的先生吗？”汤姆向女子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直视她的脸。
“可不是吗……没想到长得那么相像，幸好只是虚惊一场罢了。不过他的妻子可是美味得很。”
女子轻轻抚摸着小杨的脸，嗅了一嗅，接着说道：“可惜这世上男人的心是臭的，根本吃不下去。这位姑娘，你的脸也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呐。”
女子把手放在小杨的胸前，脸上杀气渐浓。
“停停手，你先看看我是不是也和你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女子抬头仔细瞧了我一眼，还没来得及惊呼，背部就弯成虾一样被踹飞了出去。
我把小杨放在一旁坐下，她暂时还没从缺氧的状态缓过劲来。
女子被踹飞之后，汤姆和其他两个喽啰直接朝我冲来，我知道在这不是地方，于是抓起这三个人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下一秒来到一片荒野。
四个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女子浑身还在瑟瑟发抖，其他三人则是磕头如捣蒜，虽然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不想再跟他们废话，我卸下这三个人的头颅之后，来到女子的面前。
女子还在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先、先、先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女子才挤出这两个字来。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女子明显抖得更厉害了。
“其他的人呢？咱们的老朋友都在哪？”
“学生不知……真的不知……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我相信女子没有骗我，但这样看来，我又得费一段时间去找他们了。
我两只手放在女子的头上，明显感受到女子的战栗。
“饶了我……先生，饶了我，我可以继续陪着您，只有我才能一直陪您，只有我啊……”
“嘘。”我将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闭嘴。
“不要说话，静下心来去体会…体会到了吗？这就是那些被你夺走生命的人最后的感受啊。”
女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看，夜晚已经降临了。”
说罢，我卸下了她的头。
（七）
小杨陪着我去了小学，和孩子们告别。
下山后，我把研究所的很多事情向小杨交代清楚，嘱咐她要保存好“我”的那些遗物。小杨说自己心情好复杂，我想也是。
“老师，这些书是你的……”小杨抱着几本残破的旧书想要交给我。
“算了，就留给你作礼物吧，这是我很久之前写的一些日记了。你上的古文字课还没忘吧？不会看不懂了吧？”
“怎么可能，我好歹也算是个研究员啊。”
“那你就留着好好研究吧，不过得产出几篇论文来啊。”
都到最后了，还给小杨布置了任务，不过这次她完不完成，我也管不到了。
“老师，你非走不可吗？其实只要这些事情不告诉外人，您可以继续留下来啊。”
“算了吧，我还得去找人呢。”
我走出研究所，象征性地锁了两下，把钥匙丢给小杨，和这个陪伴了我一段时间的地方说再见了。
（八）
小杨目送着自己老师离开后，翻开老师托付给自己的第一本日记，只见第一页开头写着：
“就叫我不死之人吧。”
（很久之前就构思的一个故事，本来计划是写成一个中长篇的。本文采纳述梦创作计划，欢迎大家基于该故事继续创作，希望能抛砖引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