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缕烟
大山村人聚在一起,总爱议论顾大婶,不是说她能干,不是说她风流,而是议她小偷小摸。
顾大婶姿色不错,家境也中等,可偏做贼成性。瓜田李下、集井超市时时闪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针线瓜果,箩筐扁担,只要她惦记,她就要要。
年轻时,她抱着娃到处闲逛,一双凤眼滴溜溜地转,只要哪里有她想要的,她瞅准时机就动手。她空手出去,十有八九要拿件东西回来。大山村的人,一到太阳落山,就早早把鸡鸭赶进笼,把犁耙收到屋,不然第二天只能留个灰印。每到收获季节,村民们就轮番巡逻看守瓜果玉米花生,直到进仓。村民们逢人就骂这个不知廉耻的“三只手”怎么不早死。
有一年,三娘的儿媳在医院生产,三娘刚出去招呼了几天,回来,家里的辛辛苦苦种的一亩西瓜地糟蹋得不像样子,大小西瓜不见了踪影,西瓜苗也被扯得七零八落。三娘气得在田里哭了一天,对着顾大婶的屋骂了一天。邻居们也是深恶痛疾,给三娘送饭送水帮她擂鼓助威。顾大婶却依然在村里出出进进,好像她根本不知情。
村里有一块山茶林,村民每家每户都摊分一块,以一棵树或一簇灌木丛隔开,界线不明显。顾大婶家也有一块,可别人家能摘五担茶籽,她家就能摘八担。因为茶籽油贵,每到摘茶籽季节,就是顾大婶娘俩大显身手之时。顾大婶起得早,回得晚,先在各边界线上摘。她眼疾手快,像猴似的从这块地溜到那块地,从这棵树索到那棵树,等她的四五只箩筐盛满了,自家的山茶树还硕果累累,没动过手。
有其母必有其子,儿子也不甘示弱!
七八岁正是天真可爱之时,谁也不会去提防他。他趁别人正忙于爬树摘茶籽时,用眼睛瞅着树,用双手迅速地把别人箩筐的茶子倒进自己箩筐里。村民只觉奇怪:顾大婶的儿子怎么老是围着他们的箩筐转?自己的箩筐怎么也填不满,顾大婶家的却堆积如小山?
顾大婶最喜欢赶集和参加红白喜事活动。无论天气多么炎热,她们娘俩去时总是穿着宽松的长衣长裤。
集市里人山人海,超市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老板忙于生意,能看人脸的功夫都没有。顾大婶趁机从人缝里钻进去,这个盒盒摸摸,那个糖果尝尝,手里拿着商品,眼睛溜向别处,小的揣进兜里,大的塞进胸口,兜满自己兜塞小孩兜。不到十分钟功夫,她牵着小孩佝偻着身子,从高胖大嫂或膘肥壮汉的屁股后像泥鳅一样溜了出来。来到无人的一角,她把衣袋裤袋和胸前背后的东西一股脑儿抖出来,然后用自先准备的袋子装起来。猫着眼,手指一点,足足有一百多块钱东西。她从满袋的战利品挑出最好吃的糖果奖赏小孩。
哪里有红白喜事,哪里就有顾大婶娘俩的身影。啤酒可乐、糖果瓜子他总要装一袋带回家,一日数次,几天反复,乐此不疲。她最惦记的还是账房里的香烟和厨房里的扣肉,因为那些更值钱。如果你发现她慌慌张张往外跑,就像饥饿的野猫看到老鼠急不可耐,像干渴的鱼儿遇到水一样窃喜不已,那一定是她又得手了什么东西。路上碰上她的人会问:“顾大婶,吃了又兜走,划得来不?”她不予理睬,只顾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顾大婶的儿子一天天地长大,上学了。脑瓜子聪明的他,偏不爱学习,也嗜好做贼。同学们不愿意和他同桌坐,同寝室睡,甚至不想和他同班学习。因为只要有他在的班级,钢笔文具盒水杯及零用钱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同学们心照不宣知道是他拿的,可就是拿不出证据。他的手段可高明,偷到了东西他就谎称肚子疼要出校门看医生,然后他把东西藏在校门墙角的蛇皮袋子里。他屡屡得手,可哪次都没有被识破!
尝到了甜头,贪欲会越来越大。
一天早晨,他的班主任老师去食堂吃饭回来,放在房间包里的几千块钱不翼而飞了。班主任急中生智,召集学生们在教室里紧急集合,自己亲自搜查教室和寝室。最后在寝室床上的麻辣袋子里搜到那几千块钱,而这床正是顾大婶儿子的。
逮你千百次,今天总算逮到了!人证物证皆在眼前,这个狡猾的家伙不得不低下头,全部承认了。老师想,虽然平时教育了他,他还是屡教不改,今天竟胆大包天偷起了老师的钱,而且数额较大,属于违法行为了,再不挽救就迟了。最后只得通知他家长来学校一起教育孩子。
顾大婶来到学校,先把孩子单独叫到一间房间了解情况。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顾大婶踢开房门,两手叉腰,气势汹汹指着老师骂,说他污蔑了她的小孩,还说小孩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就找学校算账。接着又哭又闹,要死要活,她还威胁说如果学校不妥善处理此事就要上告教育局。孩子刚才还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偷钱过程,现在也死不承认钱是他拿的了。顾大婶这一哭一闹一威胁,学校领导也认为:孩子心里脆弱,安全第一。既然不承认,家长也不配合,只好息事宁人。最后,顾大婶索要一包烟才被推搡着出了校门。
以后,顾大婶更意气风发,儿子也更肆无忌惮了。
孩子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离开了村庄,投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望着他坐上的车徐徐驶离村口,老师和村民们点起了一柱香,松了一口气。
以后,大家对顾大婶的小偷小摸习以为常,也不再那么提防了。因为村里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读大学的读大学,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好像大家都不缺钱用,更不在意那些小什小物了,有时竟让顾大婶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过年了,大家都从五湖四海回村团聚,顾大婶儿却不见回来。顾大嫂说,他在外面办了个公司,很赚钱很忙活。大家纷纷赞道:“三只手”伢机混出过名堂出来啦!
又五年,顾大婶丈夫病死了!村民们在葬礼上寻不到顾大婶的儿子,只见顾大婶耷拉着脑袋,蹲在门角落里没了精气神,嘴里喃喃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知情的亲戚小声道:他儿犯汽车偷盗罪,判十年徒刑,入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