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等下别后悔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子，冷风嗖嗖，寒到人的心谷里去。燕洵驾马走在军队的最前面，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城楼下。
熟悉而破旧的城墙，高高耸立的鹰旗，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燕洵！”那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燕洵抬眼望去，穆宁珺正立在城楼上，对着他微笑，招手。
“珺儿！”他开心地叫了出来，正要下马，忽然，另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燕洵！”
他抬头，穆宁珺的身后闪现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匕首的亮光在黑夜里极为醒目，正抵在她的脖颈上。
燕洵觉得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坚硬无比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静静凝视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阿楚！”
是有多久没见了？半年？十个月？一年？十年？他不知道，他甚至想不起现在是什么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有些人虽然早已远去，可是曾经深爱过，又怎么可能轻易遗忘，回忆总是像调皮捣蛋的孩子，喜欢从心底翻出一些人们不愿去触碰的时光，告诉你，有些事，有些人是从来忘不了的。
“阿楚，你要做什么？”燕洵心跳极快，紧张地望着楚乔，还有她手里的匕首。
穆宁珺仍旧只是微笑，一言不发，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像是丝毫不知自己濒临死亡。
燕洵心里一痛，急忙大喊道：“阿楚，放了她，放了她！”
“放了她？”楚乔冷笑道：“当初我要你放过宇文玥，你可曾答应？”
楚乔手上的匕首慢慢地靠近穆宁珺的肌肤，在她的颈项上划出一抹血痕，鲜血渗出，从莹亮的刀刃滑过，一滴滴落在白雪覆盖的地上，落在燕洵面前。
“不要，阿楚，住手！”燕洵急得疯狂大叫，下马冲上城楼，可是什么都没有，再一看，不知何时，楚乔已经挟持着人转到了城楼下，立在雪地里，穆宁珺满身鲜血，依然微笑着看着他。
“阿楚，不要，不要！”燕洵声音悲戚地喊着，可是却一点用也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刀下一点点被鲜血浸染，雪白的衣衫像是换成了火红的嫁衣，苍白地笑着，缓缓地倒下。
“不.....”
“又做噩梦了？”穆宁珺给他披上一件厚暖的大衣，她才来就看见燕洵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许是又做了噩梦，一直不停地呓语着，却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阿楚，不要！”燕洵趴在案桌上，浑身颤抖。穆宁珺微微一怔，正要去握住他的手安抚他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不知该如何继续。
他刚刚......是在叫谁？
“不......阿楚，不要......”燕洵惊得满头大汗，骤然从梦中惊醒。
一抬眼，穆宁珺就站在身前，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燕洵猛地站起，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梦境太过真实，让人从心里发寒。
“你......又做噩梦了？”穆宁珺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抱着，心里有疑惑，却又不敢问他。
“珺儿，珺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燕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接连两次的噩梦，都是梦见她出事，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握着她的双肩，他仔仔细细地看她，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她以后，才松了一口气，把她抱着更紧，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胸膛。
“没事了，只是一个噩梦！”穆宁珺强压下心底的疑问，柔声安慰着他。
燕洵点了点头，随后便深深地吻了下去，一点一点，辗转厮磨，最后抱着她上了床榻，仿佛这样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她真的在自己身边，这样才能消除噩梦带来的恐慌。
穆宁珺没有阻止，任他为所欲为，只是这一次，身体虽然配合着他，却没有了以往的欢愉，反而觉得有些微微的疼痛，也不知是心里，还是身上。
心内微叹，不想再深究，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纵使在人前表现得多么不在乎，可是更深露重的黑夜里，幽深孤寂的梦境里，还是会想起。
楚乔与他相依相伴多年，忘不了，大概也是人之常情。
就像她，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楚风现在如何，他那样一个从小重职责胜过感情的人，真的会这样决然离开吗？而他的离开，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逼迫？
接连两日，穆宁珺每天晚上都来陪着燕洵，他在案桌前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她便在一旁静静地看书，时不时给他倒上一杯茶水，剥几颗栗子，或者是，给他添上件衣服。温柔娴淑的样子，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妻子。
每每这时，燕洵都觉得幸福无比，红袖添香，才子佳人，一切美好得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实，内心无比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战事一触即发，所有的情报、军报、奏折都如雪花般不停地飞来，燕洵已经好几日都是忙到半夜三更了。
穆宁珺忍不住劝他，“燕洵，明天再处理不行吗？”
她轻轻点燃了房里的熏香，又给他披上一件厚暖衣衫，看着他略显青黛的双眼，实在是心疼不已。
燕洵温柔地笑了笑，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三天后就要出征了。东部各州的事情必须提前安排好，才能保证不出乱子。放心吧，我还扛得住。”
说着，他将她横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放到床榻上，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先睡，我很快就好。”
穆宁珺摇摇头，“没事，你忙吧！我等着你！”
“女人要多睡觉！才不容易老！”燕洵故作严肃地教训起她来，“听话，你赶紧睡。我很快就好了。”
燕洵起身，正欲继续回到桌旁忙碌，身后的一双玉手死死地圈住他的腰，让他走不了。
燕洵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我了吧？”他狡黠地转身对着穆宁珺笑了笑，轻轻咬了咬唇，一脸地不怀好意。
穆宁珺还是免不了脸上一红，心下一横，大胆地凑上去主动吻了吻他。
“我就是想你了！”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带着女子娇媚的气息，诱人无比。
本打算继续工作的燕王殿下，顿时就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军务政事抛到了脑后。
“这可是你说的，等一下别后悔！”不等穆宁珺说话，燕洵已经反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放倒在了床榻上。
“燕洵……等一下，灯……灯还亮着……”穆宁珺发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脱她的衣服了，急忙提醒道。
燕洵轻笑了一声，起身迅速地灭了灯，又像饿狼一般地扑回到床上。
也许是燕洵最近几日太累了，没多久，一场翻云覆雨就结束了。他抱着她很快就睡着，这一次倒是，睡得十分安稳。
穆宁珺看着身侧的男人，眉如墨画，鬓若刀裁，棱角分明的五官，是极好看的一张脸。
强迫自己不去想他那晚做了什么样的梦，脑子里思索起了陆长羽给她寄来的情报。
她这段时间虽然没有过多接触军务，但也从离潇和楚云口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目前的进攻路线，是从泾州往南，一直进入长安所在的渭河平原。
现在其实算不得很晚，她是故意引诱他，一来是心疼他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二来是她这一次有事要做。
想了许久，穆宁珺轻轻动了动，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他怀里挣脱来，怕他不习惯，又把自己靠着的玉枕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房间里的香炉上还点着她今天带过来的安神香。淡淡的熏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让人昏昏欲睡。
这是前些日子燕洵睡不好，她让关山月配的，只是这香虽然有效，却容易让人贪睡不起。穆宁珺今天过来时，还特意又加了一点别的香料。
翻阅了案桌上那一堆军报和奏折，大致了解了情况以后，穆宁珺模仿着燕洵的笔迹拟写了几封诏书和敕令。然后拿起了桌上燕洵的翡翠玉扳指，那是她趁着他情浓之时故意取下来的，扳指的内部其实是一枚私章，是燕洵为了防止国玺被人私自盗用时以备用的，私章一般只有亲信大臣才会识得，用以传递秘密下达的命令。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穆宁珺又试探性地看了看燕洵，他现在睡得正熟，嘴角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他像个婴孩般睡得十分香甜，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穆宁珺刚刚把门掩上，风珉和刘淇就从一旁的偏殿里跑了出来，待看清是穆宁珺之后，急忙要行礼。
“嘘......”穆宁珺制止住他们，小声道：“免了，不要吵醒他。”
风珉和刘淇点点头，尴尬地笑了笑。
穆宁珺也觉得有些尴尬，她跟燕洵虽然说没有天天都睡在一处，可是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身份不敢提起。况且她很少在这些护卫和臣子面前摆出燕王妃的架子，难免有些尴尬。
“王妃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就行了！”刘淇小声地道。
穆宁珺笑了笑，带两人远离燕洵的书房，边走便轻声道：“我确实有事，但是这件事情很难办。你们要承诺我不让燕洵知道，否则的话，你们就当今夜没有看见我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为难，风珉问道：“莫非是王妃打算私自跟着殿下出征？”
风珉已经接到任务，这次他不跟着燕洵，而是被派去护送穆宁珺到夏州。
穆宁珺摇摇头，说道：“风珉，你这次是安排来保护我，那么我问你，我的命令，你听不听？”
风珉想了一会儿，回道：“只要王妃的命令不违背殿下的意思，属下自然听从。”
他是燕洵的死卫，不管怎么样，最终忠心于的，都是燕洵。
穆宁珺闻言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便当作没看见我好了。只是不知，你们是更看重燕洵的性命，还是我的性命。”
两人大惊失色，不知道穆宁珺到底要干什么，刘淇抽出长剑指着她道：“王妃莫要逼我们。若是殿下有事，你也难逃一死。”
风珉还算冷静，劝道：“刘淇，不要轻举妄动。王妃若是有心害殿下，不会等到现在。不过，王妃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呢？”
穆宁珺很是欣赏地看了看风珉，微笑道：“不愧是燕洵一直倚重的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不能让燕洵知道，但是我绝对不会害他，只是，我真的需要你们帮我。”
二人更加疑惑了，刘淇缓缓放下剑，问道：“王妃到底要做什么？”
穆宁珺笑道：“你们取一件燕洵常穿的衣服来给我，带我去军营的中军大帐吧！”
刘淇和风珉不解，都没有动。
穆宁珺继续道：“刘淇，你留在这里保护殿下。风珉带我去就好。你放心吧，我跟燕洵已经是夫妻了。生死荣辱俱是一体，你何时见过我要害他？”
风珉对着刘淇点点头，示意他相信穆宁珺。
刘淇只好答应，拿了一件黑裘给穆宁珺，让风珉带她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