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35篇《邶风 谷风》

【原文阅读】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mǐn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fēng采菲fēi，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xíng道dào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ěr，薄bó送我畿jī。谁谓荼tú苦，其甘如荠jì。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jīng以渭浊，湜shí湜其沚zhǐ。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gǒu。我躬不阅，遑huáng恤xù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pú匐fú救之。

        不我能慉xù，反以我为雠chóu。既阻我德，贾gǔ用不售。昔育恐育鞫j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yú于毒。

      我有旨zhǐ蓄xù，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guāng有溃kuì，既诒yí我肄yì。不念昔者，伊余来塈xì。

【译文参考】

          山谷来风迅又猛，阴云密布大雨倾。夫妻共勉结同心，不该动怒不相容。采摘萝卜和蔓青，难道要叶不要根？往日良言休抛弃：到死与你不离分。

        迈步出门慢腾腾，脚儿移动心不忍。不求送远求送近，哪知仅送到房门。谁说苦菜味最苦，在我看来甜如荠。你们新婚多快乐，亲兄亲妹不能比。

          渭水入泾泾水浑，泾水虽浑河底清。你们新婚多快乐，不知怜惜我心痛。不要到我鱼坝来，不要再把鱼篓开。既然现在不容我，以后事儿谁来睬。

        好比过河河水深，过河就用筏和船。又如河水清且浅，我就游泳到对岸。家中有这没有那，为你尽心来备办。左邻右舍有灾难，奔走救助不迟延。

          你不爱我到也罢，不该把我当仇家。我的好心你不睬，就像货物没人买。从前害怕家贫穷，患难与共苦经营。如今家境有好转，嫌你厌我如毒虫。

        备好干菜和腌菜，贮存起来好过冬。你们新婚多快乐，拿我积蓄来挡穷。粗声恶气欺负我，粗活重活我担承。当初情意全不念，往日恩爱一场空。

【字词注释】

（1）谷风：东风，生长之风。一说来自大谷的风，为盛怒之风。

（2）习习：和舒貌。一说逢连续不断貌’。

（3）以阴以雨：为阴为雨，以滋润百物，以喻夫妇应该和美。一说没有晴和之意，喻其夫暴怒不止。

（4）黾（mǐn）勉：勤勉，努力。

（5）葑（fēng）：蔓菁也。叶、根可食。（6）菲：萝卜之类。

（7）无以下体：意指要叶不要根，比喻恋新人而弃旧人。以，用。下体，指根。

（8）德音：指丈夫曾对她说过的好话。

（9）迟迟：迟缓，徐行貌。

（10）中心：心中。

（11）有违：行动和心意相违背。

（12）伊：是。

（13）迩：近。

（14）薄：语助词。

（15）畿（jī）：指门槛。

（16）荼（tú）：苦菜。

（17）荠：荠菜，一说甜菜。

（18）宴：快乐。昏：即“婚”。

（19）泾、渭：河名。

（20）湜（shí）湜：水清见底。

（21）沚（zhǐ）：水中小洲。一说底。

（22）屑：顾惜，介意。一说洁。

（23）逝：往，去。

（24）梁：捕鱼水坝。

（25）发：“拨”的假借字，搞乱。一说打开。

（26）笱（gǒu）：捕鱼的竹篓。

（27）躬：自身。

（28）阅：容纳。

（29）遑：暇，来不及。

（30）恤（xù）：忧，顾及。

（31）后：指走后的事。

（32）方：筏子，此处作动词。

（33）亡（wú）：同“无”。

（34）民：人。这里指邻人。

（35）匍（pú）匐（fú）：手足伏地而行，此处指尽力。

（36）能：乃。

（37）慉（xù）：好，爱惜。

（38）雠（chóu）：同“仇”，仇人。

（39）贾（gǔ）：卖。

（40）用：指货物。

（41）育：长。育恐：生于恐惧。

（42）鞫（jū）：穷。育鞫：生于困穷。

（43）颠覆：艰难，患难。

（44）于毒：如毒虫。

（45）旨蓄：蓄以过冬的美味干菜和腌菜。旨，甘美。蓄，聚集。

（46）御：抵挡。

（47）穷：窘困。

（48）有洸（guāng）有溃（kuì）：即“洸洸溃溃”，水流湍急的样子，此处借喻人动怒。

（49）既：尽。

（50）诒（yí）：遗，留给。

（51）肄（yì）：劳苦的工作。

（52）伊：句首语气词。一说维。

（53）余：我。

（54）来：语助词。一说是。

（55）塈（jì）：爱。

【诗歌赏析】

        《邶风·谷风》讲述的是一位弃妇的故事以及她在遭遇不幸以后的所思所感。这个女主人公的性格跟前文《柏舟》中的女子有所不同，相对而言，她是比较缠绵的，甚至是比较柔弱的。因此在回忆往事和述说情怀时怨而不怒，使人读后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然而在艺术风格上，则更能体现被孔子称道的温柔敦厚的诗教传统。

        开篇说“习习谷风”，“习习”是连续不断，就像清风徐徐中的徐徐，就是习习的。“谷风”就是东风、大风。刮着风，“以阴以雨”，阴天风里还带雨。第一句就给全诗营造了一种阴郁的氛围。

      下面说“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黾勉”就是勤勉、努力，“同心”是指夫妇之间的同心同德，“不宜有怒”，不应该发火，不应该嫌弃对方。接着打了个比喻，“采葑采菲，无以下体”，“采”就是采集，“葑”和“菲”跟萝卜类似，上边长缨子，下边长一个大的圆圆的根块，可以做成腌菜。在生活中比较实用的是下边的根块，这里的“下体”就是指缨子。整句的意思就是：采葑采菲难道不是要采那个根块吗？言外之意娶妻应该取贤，跟你一块过日子的人应该求贤明，这是女性的观点。女性会这样想问题，我对你好我有德行，就像萝卜根块肥大的样子，很实惠。这可能和男性对生活的理解有差异。

      诗接着说“德音莫违，及尔同死”，“德音”在《诗经》里反复出现，大概就是德行的意思。这个“音”可以不去翻译。也有解释说，意思是男子说过的好听的话。“不违”就是不背理，也可以说如果你不对我不好，“及尔同死”，我就跟你过到死。

        到这里，女子的人格特征也展现出来了。她很善良，“只要对我好，我铁了心跟你一辈子”的逻辑，表明她是十分明显的依附型人格。这样的性格如果遇人不淑，多半就只有比较悲惨地被人欺负了。

        第二章讲的就是她挨欺负的状况。“行道迟迟”，女子在路上走，脚步沉重、迟缓，“迟迟”就是迟缓。为什么呢？因为“中心有违”，“违”是愇的假借字，是恨的意思。她不愿意离开家。这暗示着她不是自己主动出来了，是身体被轰出来了，而心还不愿意离开。前边展现的女子性格导致了她后边这种结果，就是已经走在路上了，被离弃而不得不离开。接着一句“不远伊迩，薄送我畿”，“不远”就是“迩”，近的意思，“伊”是结构词，“伊迩”也就是近。

        “薄送我畿”的“薄”是个词头，放在动词前边。“畿”字的本意是门口的石头，古代的门是两扇门，门框要固定在轴上，这轴上下固定住可以旋转，在下边为了旋转方便垫一块硬硬的石头，就是“畿”。所以，这一句的意思就是这一送送到了门口，然后“咣当”把

门一关。这是典型的扫地出门。从这里可以看出男子对女子的刻薄。所以，接着马上来了一句“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谁说荼苦，“荼”就是苦菜，诗中人说谁说荼是苦的，它甜得像荠菜一样，这个荠菜就是甜菜。形容自己现在心情糟糕、难过、苦楚。

        接着最让她伤心的一句是“宴尔新昏，如兄如弟”，“宴尔”就是欢乐、安详，“新昏”就是抛弃她的这男子又新结婚了。一对新人又亲如兄弟，古代人重血亲，兄弟如手足，《诗经》中常用兄弟关系形容夫妻的感情亲密。这是讲最令女子伤心的事，也交代出了她人生悲剧的一个直接原因，就是男子又有了新欢，并且娶进门了。

          女子被有了新欢的丈夫扫地出门，她该绝望，该清醒了吧？该认识到丈夫喜新厌旧的劣根性了吧？没有。第三章的开头说“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大意是说泾水本来很清，浑浊的渭水流进来，清澈的泾水就被搅浑了。她错误地把矛头指向了那位新欢。同时还想，泾水虽然浑了，但是一旦水静下来，没有渭水捣乱了，它还是清的。这就是“湜湜其沚”的意思，“湜湜”就是清澈的样子，“沚”是停下来。诗中人这样想，可以从两方面解释：一是还想有一天破镜重圆；一是说早晚男子会想到自己的好处。不论如何，都是藕断丝连，这个女子不是性格决断的人。“宴尔新昏，不我屑以”，就是对方不再理我了，不再拿我当回事了。

        接着“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什么意思呢？不要到我捕鱼的堤坝上去，也不要去打开我的鱼篓子。古人为了捞鱼，在河上修一些小石堤坝，留一些缺口，在缺口上下放篓子。言外之意，你不要吃现成，这个家是我打的底子。但是说完这句很硬气的话以后，她马上又心绪萧索，心情一转，“我躬不阅，遑恤我后”，我自己都被赶出来了，哪里还有工夫，或者说哪里还有心情管身后的事情呢？这一段很悲哀，表现弃妇千回百转的心绪，看似不用力，却是力透纸背。

        一想到那位鸠占鹊巢的新欢，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最让女主人公枉凝眉、意难平的，还是自己的妇德无缺。“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是针对的意思，是个介词。就像渡河，假如水深我们就“方之”，“方”就是用木筏子渡，“舟”就是拿船渡。“就其浅矣，泳之游之。”假如水浅我们就游泳。这是说自己做事会分情况，准则灵活，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何有何亡”，就是家里有的和没有的，“黾勉求之”，我都努力去追求。“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凡是别人有丧亡之事，邻里之间有点着急的事情，我都匍匐着，也就是手足并用、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们。这说明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她是会处理邻里关系的，不自私。清代学者陈震在《读诗识小录》中说，这一章写得很直，甚至是伟岸雄直，写自己的妇德表现，写得很挺拔。这也体现了这个女子一直以来的思路，强调自己有妇德，对这个家有很实际的价值，甚至做得比别人还要好。

        可是，越是这样写，女子对婚姻失败理解存在的偏差问题就越严重。负心男子抛弃你，是因为你妇道有亏吗？总在妇道方面强调自己的作为，实际是没有找准问题的实质，就陷入无谓的唠叨了。看诗篇，“宴尔新昏，如兄如弟”，女子遭受抛弃是因为年老色衰，男子有了新欢，不是因为她做主妇做得不好。对于男人这点德行，女子没有找到要点。

        不知道诗篇这样写一位可怜的弃妇，是否有意如此，以此来向大家展示一种人生样态，以引起大家的借鉴。然而生活中，就是如今，一些遭遇了负心汉的可怜之人，喜欢说自己行为的种种不差，不也很常见吗？诗篇或许就是将生活中的常态如实加以表现而已。这是《诗经》艺术现实精神的一个体现。

        下边接着讲，“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我妇德这样好，你却不爱护我，反以我为仇人。“既阻我德，贾用不售”，“阻”就是拒绝，你既拒绝了我的德行，“贾”就是做买卖，不售就是卖不出去，这是比喻，我就像一个滞销品。接着就说“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这两个“育”字都是结构词，“恐”是恐惧，“鞫”是穷困，“颠覆”就是潦倒困苦。这两句的意思是，当年艰难的时候，我们俩心怀恐惧，怕一同陷入困境，也就是说我们那会儿是同心同德、共患难的。接着“既生既育”就是已经养儿育女了，“比予于毒”，你却把我比作有毒物质，认为我是仇人。诗的情绪在这非常剧烈地翻转了。

      最后一章，“我有旨蓄，亦以御冬”。“旨蓄”是美好的积蓄，“亦以御冬”是比喻的说法，抵御艰难的意思。“宴尔新昏，以我御穷”，“御穷”就是抵抗贫穷，意为你现在有了新人了，把我的积蓄全部用到了新人身上。你当年实际上是拿我当御穷的手段来利用。接着“有洸有溃”，“洸”的本义是水势凶猛，在这形容态度粗暴、凶恶。“溃”意为糊涂。合起来就是糊里糊涂地生气、打老婆。原来，自婚变以来，女子在家总是挨打。下面“既诒我肄”，“诒”就是给予、留下，“肄”就是忧愁、苦痛。也就是说，你现在给我留下的是无穷的苦难。好，“不念昔者，伊余来塈”。你忘记了过去我们一块儿共同创建生活的好，现在只对我暴怒。到最后，诗用一种怨痛之词做结。

        这首诗我们完了以后，心里很不舒服，很压抑。现实生活中的确有这种现象，有些男性具有中山狼的品质。而如果再深入反思，这首诗的女子那种依附的性格，某种意义上也是造成婚姻不幸的一个原因。对此我们应该有所戒惕。中国古代往往把夫妻和睦比作琴瑟和谐，琴瑟有高音有低音，但是低音可不是没有音，低音可不是说那个弦就不重要，每一个音都要有自己的主体性。即使在古代夫妻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各有分工，但是谁都不能失了自我。而这首诗里女子的性格，就有一种失去自我的嫌疑了。这在生活中就容易被人家蔑视、轻视，就容易出问题了。

      无论在社会交往中，还是在家庭关系里，一个人主体性确立了，性格才能坚强，才能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这首诗也是一面镜子。叙事虽然比较简要，但是里边女子的性格、内心的思想逻辑是非常清晰的，诗塑造了一个人物形象，有很多值得我们今人借鉴的地方。

【《谷风》学习的反思探讨】

《谷风》打动人心的表达手法

        《谷风》是一首比较长的叙事诗，诗人的叙述真实动人，令人不得不掩卷深思，其表达手法也非常巧妙。

      首先是选取了最能令人心碎的时刻，使用对比的手法，凸现了丈夫的无情和自己被弃的凄凉。这个时刻就是新人进门和旧人离家，对于一个用情专一、为美好生活献出了一切的女子来说，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人哀怨欲绝的了。诗由此切入，非常巧妙地抓住了反映这一出人生悲剧的最佳契机，从而为整首诗的抒情展开提供了基础。而一方面“宴尔新昏，如兄如弟”的热闹和亲密，另一方面“不远伊迩，薄送我畿”的绝情和冷淡，形成了一种高度鲜明的对比，更突出了被弃之人的无比愁苦，那种典型的哀怨气氛被渲染得十分浓烈。

        其次，是借用了生动的比喻言事表情，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全诗共分六章，每章都有含蓄不尽的妙喻。如第一章入手便以大风和阴雨，来表现丈夫的经常无故发怒；以采来蔓菁萝卜的根茎被弃，来暗示他丢了根本，视宝为废。这主要用于言事。第二章则转用食荼如荠、以苦为甜，来反衬人物在见了丈夫新婚时内心的苦涩程度，远在荼菜的苦味之上。这又是主要用于表情。另如第三章的“泾以渭浊，湜湜其沚”，是用泾水因渭水流入表面变浊、其底仍清，来比喻自己尽管被丈夫指责却依然不改初衷的清白；第四章以河深舟渡、水浅泳渡，喻写以往生活不论有何困难，都能想方设法予以解决；第五章用“贾用不售”比丈夫的嫌弃、“比予于毒”喻对己的憎恶；第六章又把自己往日的辛劳比作御冬的“旨蓄”，将丈夫的虐待喻为湍急咆哮的水流。这些比喻取喻浅近，无不切合被喻情事的特征，大大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性和表现力。

        最后，作品的一唱三叹、反复吟诵，也是表现弃妇烦乱心绪和一片痴情的一大特色。从首章的“黾勉同心，不宜有怒”、“德音莫违，及尔同死”，到二章的“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从三章的“毋逝我梁，毋发我笱”，到四、五章的前后对比，再到六章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在反复的述写和表白中，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弃妇沉溺于往事旧情而无法自拔的复杂心理。顺着这一感情脉络的延伸展开，循环往复，人们更能接近和触摸这个古代女子的善良和多情的心，更能感受到被弃带给她的精神创痛。至于作品在二、三、六章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宴尔新昏”的句子，又在断续错杂的回忆和抒情中，突出和强调了丈夫背信弃义对她产生的强烈刺激，她无法忍受眼前出现的这一现实，更不能以平常之心来接受这一现实，所以反复咏之，以示铭心刻骨，难以忽忘。

      这首诗在抒写弃妇哀怨方面是很有特色的。它的出现，表明古代妇女在爱情和婚姻生活中，很早就处在弱者的地位，常常成为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的牺牲品，她们的命运是值得同情的。尽管作品没有直接对负情男子作明确的谴责，但最初的信誓旦旦和最终的弃如脱靴，仍为此作了有力的点示，具有深刻的警世作用。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两难选择：血缘关系与婚姻关系孰轻孰重

      《邶风·谷风》里“宴尔新昏，如兄如弟”的比方，就是这种重血缘关系甚于性爱关系观念的典型表现。这个比方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大概是不可思议的，但在《诗经》的时代却是一种通行的观念。比如在《小雅·常棣》等诗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表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左传》（桓公十五年）里有一个故事，说郑伯对祭仲的专权头疼不已，于是派祭仲的女婿雍纠去杀祭仲。祭仲的女儿、雍纠的妻子雍姬知道此事后，感到非常为难，因为如果不告诉父亲，则父亲有生命之忧，如果告诉父亲，则丈夫有性命之虞。犹豫之下，她去征求母亲的意见：“父与夫孰亲？”母亲回答说：“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于是雍姬决定告诉父亲。祭仲先发制人，杀了雍纠。

        雍姬必须作出的选择，是在丈夫与父亲之间。她母亲的回答，以及她实际作出的决定，都表明在当时的观念中，血缘关系的重要性要超过婚姻关系。当然，也有人说，雍姬保住了父亲，却失去了丈夫——她母亲劝女儿抛弃丈夫，自己却保住了丈夫，又焉知没有“私心”呢？

      古希腊史书里也有一个相似的故事。希罗多德《历史》第三卷第一一九节载，大流士逮捕了音塔普列涅司全家，因为怀疑他们正在阴谋推翻他。音氏夫人天天去哭，哭得大流士心软了，允许她选择一个亲人留下不杀。出人意料的是，夫人并没有选择丈夫或儿子，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兄弟。大流士大惑不解，派人去问她理由。

          她回答说：“国王啊，如果上天垂怜的话，我可以有另一个丈夫，而如果我失掉子女的话，我可以有另一些子女。但是我的父母都死去了，因而我决不能够再有一个兄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这样讲的理由。”这个故事说明，父母兄弟姐妹的血脉亲情还是得到更为普遍的重视。用现代学者视角分析，说明某种意义上，基因的影响力更为强大（《自私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