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嘉兴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们经过一个城乡结合部，忽然有点饿，但这周边没有停车的地方。经过高人的指点，我们给了保安五块钱，把车停到了旁边的洗脚城。

我们找了一家烧烤店，点了五十根羊肉串，三瓶青岛啤酒。其实这烧烤店是提供无限续杯的扎啤业务的，规则是，只要你花三十元钱就可以喝到滚，可见喝的并不是好酒。那扎啤桶里颜色甚黄，摇一下会产生很多的泡沫，还夹杂着霹雳啪啦的声音。最让我们担忧的是，那对面正好是一个厕所，那厕所的清洁工更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令人生疑。

辉哥说：这家店真黑，一瓶青岛纯生要18块，比北京还贵。

王军说：地方不一样，越闭塞的地方东西越贵，再说人家也是做生意，有人买就有人卖。

我说：太内卷了。

烤串很快就上来了，我们吃着用鸭肉加羊肉粉做成的羊肉串，味道还可以。

王军说：辉哥，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辉哥说：打算是什么。

王军说：你不是说，不打算继续做程序员了，准备辞职创业吗？

辉哥说：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不过我又没资源又没钱，只能做点小本买卖。

王军说：什么小本买卖？

辉哥说：我日思夜想，觉得自媒体这个行业最适合我，虽然现在不是风口，但是我准备以自身的技术优势作为抓手，通过精准的内容定位，为用户持续输出差异化的干货；然后进行活动裂变，拉动用户增长，逐步形成自媒体矩阵；最后转化到私域流量做变现运营。

王军说：说人话。

辉哥说：就是注册一堆平台账号，然后搬运其它地方内容，稍微改改发到自己账号里，再买几个小米充电宝让人们加关注抽奖，最后拉到微信群里教技术。

我说：以前自媒体确实挺赚钱，我有一个哥们，做了一个教人做菜的账号，每天的浏览量只有五百多个，我估计里面还有他自己重复浏览的一百个，居然有人出两万元要买那个账号。

辉哥说：你说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候。那会儿只要开出个账号做个内容好像就能高价卖掉，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上家都是怎么想的，干嘛不自己做呢，一天就那点流量。

我说：那有什么，最莫名其妙的是，除了这种神经病买家，还有神经病卖家就是不卖，觉得卖价还能更高。我那哥们告诉我，他的心理价位是四十万，刚好一辆低配宝马520。

辉哥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四年前，那时候有不少人想买他那账号，出价都是几万元。

辉哥说：他做的是什么自媒体？

我说：就是教做菜的短视频，字幕很大的那种，偶尔推荐几个调味料。

辉哥说：他是网红吗，流量多不多？

我说：刚才不是说了么，每天就五百多的浏览量，里面好多评论都是自己注册小号发的，还拉他的同学帮他评论。自从有人要买他的账号，这家伙就疯了，逢人必吹，觉得自己开创了新的商业模式，牛得不行。

辉哥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他的同学们就不给他评论了，都觉得凭什么要平白无故让那家伙赚一辆宝马。

辉哥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他也无心做内容了，每天发视频也都是应付一下，后面视频浏览量逐渐跌到一百多，估计那家伙忙着谈生意，自己都忘了上去看。他有一个男同学不服气，说要做十个一样的账号，并且还在广告网站花了两百块钱做广告，想一举击败他，争取把自己的账号打包卖个一百万。

辉哥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他一直没谈拢价钱，人家最高就肯出到两万人民币，所以他就没卖，想等价钱再涨点时出手。当他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建设新号的时候，互联网的泡沫突然就破灭了。

辉哥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那家伙想五千元把账号卖了，没人接盘，谁要这浏览量只有一百多的账号啊，最后好像连一千人民币都没卖掉。从那时起，这家伙的神经就有点不正常，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看见街上的宝马就说：这有什么呀，我差点就能买了。

辉哥说：差点说明还是没成功。那他那个要赚五百万的男同学呢？

我说：那要赚五百万的看形势不对，就没有再做，后面一直致力于和广告网站要回那两百块钱的广告费。

辉哥大笑，说：哈哈哈。

王军说：这类人确实不少，真不明白那时候人的脑子都是怎么想的，好像只要能做出一个账号，写出几个爆文，就能赚个十万八万的。

辉哥说：很多事情是想不明白的，就像房子，永远不卖，就永远感觉很有钱，直到崩掉的一天。

王军说：这都是风口式的生意人，能飞起来是极少数，下面没有支撑，绝大多数都会摔得很惨。我爸当年做实体生意，都是很实在的，从零部件生产，到规模生产，再到成本优化，和现在这种生意思维完全不同。

辉哥说：哎，我要是有钱，现在就去苏州炒房子，三年以后再跑出来，怎么都能翻个一倍，估计那时候房产税就出来了，那时候我再把钱全部投入到股票里，赚它一个亿。

王军说：有志气。

辉哥说：真有一个亿就好了。我得想想有一个亿我做什么，算了算了，一个亿太多了，三千万我就很高兴了。我有三千万，我就买套上海的大平层，再买辆二手玛莎拉蒂，再装修一下房子，那就很好了。我得想想我要买什么牌子的家电，我电脑要买外星人的、电视要买索尼的，冰箱要买嘉格纳的….

王军说：你这也太不爱国了，你电脑要买华为的、电视要买小米的、冰箱要买海尔的。

辉哥说：凭什么啊，我为什么要买国产的。

王军说：你得支持国货。

辉哥说：我有钱，当然要用进口的东西了。

王军说：我觉得西方敌对势力的东西不能买——关键是贵。

辉哥说：可我就是喜欢国外的大牌啊。

王军说：这不一样，你都那么有钱了，要给大家作出表率。

辉哥说：好吧，你说得对。当一个人有一定的财富以后，就要对社会起到表率作用，这是我作为一个优秀企业家的责任。

说到这儿，大家都有所停顿。

我停了停，说：辉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做自媒体？

辉哥说：我正在想这事呢，回去就干，你们等我好消息。

王军说：我忽然想到一个方案，你到外网搞一些人体图片，就叫艺术研究。然后可以免费看个头部或者胳膊，只有付费，才能看见完整的艺术，要不然只能看见这经过修饰的艺术。

辉哥说：屁个艺术，你这是擦边球。现在资源这么丰富，谁还看静态图片啊？还是按我的想法来，明年今日，等我消息。

我和王军连忙表达了口头上的支持。

就这样，在我们的支持下，辉哥正式开始了他的创业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