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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参加【馨主题】第六期【困】主题活动。
从梦里醒来那一刻的三秒后,杜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定又是夜里三点半,每天半夜醒来的时间比定闹铃还要准。离日出还有好几个小时,时间是多么的漫长。
杜灵强迫自己不让眼睛有一丝缝隙,因为太用力,眼睛下围的肌肉都胀得发疼。控制大脑不让思维运动,把脑袋放空成白色的虚无,努力拉拽那还没走远的睡意。半个小时后,她再一次任命地睁开了眼,呆呆地看向天花板,夜还很沉,入眼是灰蒙蒙的一片,一切都隐隐绰绰。
耳畔老公的呼吸声低微而绵长,衬托得床脚老猫打呼噜的声音特别高分贝,也衬托着夜很寂静。杜灵被迫倾听了半天老公的呼吸声,主动数了上千次老猫的呼噜声,摁亮手机一看,时间还没过去半小时,这难熬的时间呀。
她按照习惯把能记得起的过往,都在脑海里细细地过了一遍,因为回忆的次数太多,过于熟练,时间的指针还是没超过六点,挫败感又一次油然而生。
一觉睡到六点,曾经是杜灵好长一段时间的奢望。杜灵以前是一名高中英语教师,现在也是一名高中英语教师,不同的是,以前她还是班主任,是全校的英语教研组组长。每天早上五点半必须到校陪班里的孩子晨跑,晚上下了晚自习就九点半了,如果是她值班的周二,回家已经超过夜里十一点,那时最缺的就是睡眠。
周日如果刚好没事,她会从周六的傍晚睡到第二天的中午,可惜这样的时间并不多,成年人的世界突发事件总是层出不穷,况且还有需要养育的女儿。谁能想到,有一天睡眠时间竟然多得需要她挖空心思消磨。
杜灵无聊地让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盯天花板,她不知道眼光还能投向何处,天花板如果薄,也许如今已经被盯出洞洞。黎明前的黑暗里啥也看不清,直到眼睛盯得发疼酸涩,窗户才有些发白。
天终于要亮了,杜灵长长出了一口说不明道不白的叹气,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把自己位移到沙发上。
客厅没有拉上窗帘,街上的霓虹灯还亮着,五颜六色比墙壁有看头。七点一到,灯就会灭的,灭时也很有看头,不是瞬间全部失去光亮,而是从东头开始次第暗了,也许中间只相隔0.001秒,这些都是杜灵发现的,发现的第一天心思波动,如今没有了。
七点过十分,天大亮,又是崭新的一天。杜灵老公冯涛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到客厅,惊讶地问:“又是夜里三点半醒的?那个医生不是说按摩有助于睡眠吗?”
杜灵点了点头,权当答案,也不知道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也许哪个都不回答,这只是她在冯涛问话下表示礼貌的动作。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可以再试试艾灸。”冯涛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厨房。
杜灵没有答话,对于她的失眠,冯涛想了许多办法,跑步、吃中药、按摩……效果都不佳,她也不抱太大期望,这个世界有许多事比失眠让人难受多了。
叭的一声,火苗从锅底蹿了起来,炽烈地燃烧着,鸡蛋倒进热油里,滋滋咧咧直响,然后凝固发白,片刻,一个盛在餐盘里的太阳诞生了,这是杜灵以往早晨最喜欢做的事,太阳多美,亮堂堂的,磊落无畏,现在被冯涛接手了。几分钟后,早餐上桌了,两个煎鸡蛋,两杯牛奶,外加昨天吃剩的菜包,凑合的态度从大清早开始。
杜灵在洗手间洗了洗手,便出了洗手间,脸是不用洗的,等外出时抹一把,粗糙而简略,像个汉子,与曾经不精致到眉毛不出门见人的杜灵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杜灵用餐时,冯涛把围裙一解绕成一团随手丢在餐桌上,钻进了洗手间,洗脸、刷牙、刮胡子。食物旁边出现的一团花布,咋看咋不和谐,冯涛是个理工男,开始下厨历史不长,这团花布还在锅里出现过。杜灵越来越宽容。
收拾完毕的冯涛,拿起牛奶一饮而尽,紧接着一口吞掉煎鸡蛋,往嘴里塞菜包的同时,人已经扭开了防盗门,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扭头问:“你今天早上没课吗?”
“没有,下午有一节。”
“中午好好吃饭,别应付。”
“嗯。”杜灵近段时间的标准回答模式,能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两个字 ,简略得像数学老师。
砰的一声,防盗门关上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走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个,空荡了许多的家让杜灵有点无措,她尽量拉长时间慢条斯理地用最慢的速度吃完早餐,抬头一看,时间没用了半小时。
两个杯子,两个盘子放到水槽里的乒乓声,突兀、刺耳又有些生机。用温水冲了两遍的杯子盘子,被杜灵安置在置物架上,对于水槽边的污点,她视而不见,甩了甩手,走出了厨房。这要是放在以前,是绝对不能忍受,不要说是这么醒目的污点,就连干了的水渍印,她都要拿抹布抹得干干净净,哪怕眼看着上班时间到了。杜灵追求完美的强迫症让周围人吐槽不断,如今,她改了,好像改得有点过头了。
再次挪到沙发上的杜灵,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需要干什么。地板已经三天没拖过了,蒙了一层土,在阳光下灰扑扑的,家具上也蒙了土,拿过东西的地方留下了痕迹,其实这些都是需要干的活,但是杜灵不想动,没有理由地不想动。
冯涛是一家公司的项目经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活以前都是杜灵的,现在转移到了冯涛身上,所以只有等冯涛调休的那一天,家才会干净爽洁些。
侧躺在沙发上的杜灵,看着太阳的脚,从窗户的左下角慢慢地走到沙发左边,走到杜灵身上,走到客厅的的中央,半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不动,还是不动。
叮铃铃……,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赵校长好。”
“杜灵呀,一年一度的区赛课开始了,英语组的比赛,咱们学校报了你,你准备一下……”
“不,赵校长,还是让年轻人去吧!”
“这次赛课结束,需要推选学科带头人,年轻人去,我怕输了阵。”
“不,赵校长,这段时间家里事有点多……”
挂了电话的杜灵,终于给自己的脑子找了点事做,回想起了许多关于以前的。
杜灵大学一毕业就进了现在的学校,到如今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刚进学校第二年,杜灵的名声就开始大了:这个年轻的女教师不怕苦,肯下功夫,又有方法,态度还好,孩子们喜欢上他的课,英语成绩全区总是排名第一。
没过几年,杜灵成了英语组教研组长,是学校最年轻的教研组长,也刷新了教研组长最低年龄。
没过几年,杜灵是区里最年轻的学科带头人,学科带头人五年一聘。学科带头人不仅仅是个人荣誉,也是同档次几所学校暗地里比较的内容之一,学校一直都很重视,杜灵来之前学校英语科目总是角逐不上学科带头人的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