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她没熬过这个寒冬。’

早上刚起来听见奶奶说原来住在隔壁的邻居去世了,其实她跟我没有很大交集,在我出生以后没多久她就搬到现在的院子去住了。但是她卧床这些年的故事还是令我很有感触,很唏嘘,很同情。

老人们都说养儿防老,但是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她卧床的三年期间他们来照顾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儿子不管不顾,女儿爱答不理,小儿子只知道赌博,她攒了一辈子的钱就这样被小儿子折腾的所剩无几。

据说每日小儿子给买一顿饭,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眼睛也因为病情变得模模糊糊,他们把母亲锁在名为家的牢笼里,不许外人去探视,但进去过的人说,家里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因为日常不能自理,被子上面覆盖着脏污和臭味,小儿子将脏的被褥仍在院子里,换上干净的是他做过最孝顺的事情了。

我至今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在家里,每天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后悔没有教导好子女,或许是责备为什么没有人来照顾她,又或许是想要结束生命获取解脱。其实大家都在盼着她死亡的到来,仿佛这个生命结束之后自己也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

人这一辈子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决定结束生命时候的场景,被命运的洪流掀翻又卷起是我们活着的证明。她在年轻时候肯定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被扔着不管不顾的活了几年。伤疤就像岁月一样,一年又一年,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这些一起造就了一个人。

所有的幸福、运气、苦难、悲伤在结束那一刻都将结束,死亡那一刻生命宣告结束,世间万物都会有你活过的痕迹,像是隔壁院子里曾经栽种的小树,在她浇灌之后成长起来,像是人们站在一起谈论她的时候,她在我们的谈论中活着。

冬天给一切都赋予了悲伤的底色,万物萧条,温度冷的让人颤抖,多愁善感,又渴望温暖。很多生病的老人都很难熬过一个冬天,仿佛熬过一个冬天生命又会被续写一年,直到第二年难熬的冬天莅临。

其实对她来说死亡未必是一件坏事,不能剥夺人活下去的意志,但是那样毫无尊严的活死人或许死亡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给生命画上句号回望她的一生,一条命定的轨迹,她是他的妻子,他们的母亲,她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做回了她自己,上一辈女性从未为自己活过,这也是时代的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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