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20章上

其后，顾青裴致电何故进行解释，称那是个不懂事的司机，其语气颇为尴尬。

然而，何故自然不信那是个司机，就算是债主恐怕都未必那般蛮横。但他向来话不多，顾青裴若不说，他便不会问。

显然，顾青裴在新公司的状况不太如意，在南创被众星捧月惯了，换到新环境难免会遭遇挫折。不过，他坚信以顾青裴的能力，迟早能够解决。当下，他能察觉到顾青裴的些许落寞与压力，以及想要倾诉的渴望，于是主动提议一起吃顿饭。上次喝酒，最终还是顾青裴买的单，说好的那顿饭，一直都没吃上。

顾青裴欣然应允。

何故在工地上忙碌了一整天，匆匆赶回家洗澡换衣，准备赴约。

就在即将出门之时，小松的电话打了过来。

何故望着来电显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小松给他打电话，十有八九与宋居寒有关。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喂，小松。”

“何故哥。”小松的声音抽抽搭搭，委屈至极。

“你怎么了？哭啦？”

“我可能要被辞退了，心里难受，又不敢让我女朋友知道，就想找人说说话。”何故瞧了瞧表，时间还算充裕，他坐了下来，声音沉稳：“你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的音域较低，声线听起来格外稳重，极能抚慰人心。

小松果然稍稍平静了些：“那个，寒哥这段时间状态很糟糕，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怎么说起我们了？不是在说你吗。”

“就是……寒哥状态不佳，就容易出差错，他一出错，宋总就骂我。前天寒哥在广告拍摄现场跟摄影师打起来了，宋总花了不少钱才摆平，然后我就成了炮灰。”小松说到伤心处，声音又有些哽咽。

“为什么会打起来呀？”

小松犹豫了一下：“其实矛盾不算太大，就是工作上意见不合，寒哥平常脾气没那么暴躁的，后来我问他，他说……”

“说什么？”

“说那个摄影师用的机器是垃圾。”

“就因为这个？”宋居寒虽说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挺敬业的，怎会因这个与人起冲突。“我也不懂机器，不过那个机器看起来挺贵的。而且我觉得，那个机器和那天碰伤你的机器长得挺像的。”

何故皱了皱眉：“你想太多了吧，那些机器黑乎乎的，看上去都差不多。”

“……也是，反正每次你和寒哥一闹别扭，寒哥就特别折腾。”

何故也不知该不该笑：“小松，不管谁惹他不高兴，他都会特别折腾，你就是惹一只猫生气，它也会挠你几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去给他消消气是吗？”

小松小声说道：“何故哥，其实我特别欣赏你，也特别佩服你，我也不想为了自己的工作求你做不情愿的事，我就是觉得，你和寒哥挺可惜的，你们要是不吵架多好啊，对谁都好。”

“我？我们有何可惜之处？”

“我认为寒哥是在乎您的，比在乎其他人更甚。”

何故心中涌起些许闷痛，却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我能感觉出来。”

何故扑哧笑了，然而眼中并无笑意：“小松，我觉得我比你更了解居寒。关于你工作的事，我或许帮不上忙，每次我在他气头上找他，都只是让情况更糟，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宋总不会开除你，他找不到比你更出色的助理。”

“真的吗？”

“真的，上次居寒还说要给你涨工资呢，实际上他们父子对你都相当满意。”

小松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些：“真的呀？我正在还房贷，压力可大了，要是被开除，我恐怕真找不到工资这么高的工作了。”

“放宽心吧。”宋居寒见过宋河，那是个精明得令人生畏的男人，身处高位之人，拿底下的人撒撒气实属正常，小松工作能力强，人品也好，不可能轻易将他辞退。

“谢谢您啊何故哥，跟您聊聊我心里舒坦多了。”

“没事，你好好工作，谁都舍不得让你走。”“哎，谢谢哥。”

“嗯，那挂了啊。”

“嗯……哥，那您打算何时去找寒哥？”

何故沉默片刻：“再说吧。”

挂掉电话，何故匆忙出门。

听闻顾青裴想吃披萨，他特意预订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意式餐厅。餐厅位于一个极为繁华的商圈，不仅路上拥堵，到了地方停车位也极难寻觅。他在地下停车场排着队，如蜗牛般缓缓向前挪动，总算瞧见了车位，却被卡住了，只因前面一辆跑车倒车倒得极为磨蹭。

他望着那辆白色的 911 慢悠悠地侧身，再慢悠悠地往后倒，结果发现进不去，又往前开，如此反复多次，依旧无法成功，而后面等候的车辆，愤怒的喇叭声已震耳欲聋。

何故看了看表，时间有些紧迫，他熄火下车，走到那 911 旁边，轻敲驾驶位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俊秀白净的面庞，两人均是一惊。

庄捷予？

京城如此之大，竟也能碰上，着实是巧了。

庄捷予尚未回过神，呆呆地望着何故。

何故冷淡地道：“下车。”

“……什么？”

“下来，后面一堆车等着呢。”

庄捷予咬了咬牙，瞪了何故一眼，下了车。何故坐进去、关车门、一个前进再一个倒挡，车子顺利地倒进了车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而后他下车，看都没看发愣的小演员一眼，自顾自地开走了自己的车。

停好车，何故快步朝餐馆走去，刚走到电梯口，便看到庄捷予正倚在电梯旁的柱子上，似乎是在等他。

何故忍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反戴着鸭舌帽、戴着墨镜，大冷天只穿了件棒球外套和牛仔裤，鲜嫩得犹如刚冒出芽的笋尖。

《一醉久年》

第20章下

是长相，亦非身材，而是那种充满青春活力的气质。

庄捷予见到他，貌似不大情愿地讲道：“方才多谢啦。”

“别客气。”何故按下电梯，便站于一侧等待。

庄捷予凑上前，围着他转了两圈，咂咂嘴说：“你怎么会和寒哥掺和到一块儿呢？你们俩差别太大了吧。”

何故未搭理他。

庄捷予倒也不觉尴尬：“哎，你来这儿干啥，用餐吗？”

“嗯。”

“正巧我也来吃饭，一起呗。”

“我约了朋友。”

“我不介意哟。”

“我介意。”电梯门开启，何故阔步走了进去。

庄捷予怔了怔，“靠”了一声，跟了进去，“你至于这么牛气吗？多少人盼着和我吃饭都没机会呢。”

何故望着电梯门，佯装未闻。

“你这啥破性子啊！”庄捷予气得直跺脚。

电梯门叮的一响打开，何故大步迈出，只想着离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远点。

“好像谁稀罕跟你吃饭似的……你不会就在这儿吃吧？”庄捷予指着眼前的餐馆。

何故叹了口气：“我今日是来谈正事的，你别再跟着我行不。”谁跟着你啦！”庄捷予要抓狂了，“我跟朋友也约在这儿！”

“哦，误会了。”何故径直走了进去。

他坐在预约的座位上等待顾青裴，却发觉庄捷予和朋友就坐在不远处，庄捷予不知跟朋友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同朝他这边看。何故心里颇为不适，但也无奈。

过了一会儿，顾青裴来了，刚一坐下就抱怨：“这儿停车愈发困难了。”

“是啊，尤其在周末。”何故笑道，“顾总在新公司感觉如何？”

“唉，别提了，一堆乱账，不过倒也颇具挑战性。”

“挺适合您的，您精力这般旺盛，在南创或许都没什么施展的空间了。”

“哈哈，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边聊边吃，顾青裴突然奇怪地偏头看了一眼：“何故，你有无觉得那桌的人一直在瞧咱们？”

何故警示地瞄了庄捷予一眼：“可能瞧顾总长得俊吧。”

“我权当是这样。”顾青裴笑笑，随意叫了服务员过来，“给那桌送一瓶酒。”

何故险些呛水。

顾青裴笑道：“那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儿是我喜欢的类型，你猜猜他会不会过来？”

何故轻咳了两声：“他会的。”

“我也觉得他会。”顾青裴笑得自信满满。

“他好像是个演员。”何故说道。

“是吗？我不太关注，难怪长得这般讨人喜欢。”嗯，不红，很多人都还不认识他。”

服务员把酒送了过去，庄捷予愣了一下，朝顾青裴露齿一笑，那笑容甚是可爱。

很快，两人就过来了，庄捷予笑着说：“哥，谢谢哟。”

“不客气，过来一起坐吧。”

“好呀。”庄捷予挑衅地看了何故一眼。

何故装出不相识的模样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落落大方地就座了，庄捷予的朋友顶着一头栗色头发，长着一张娃娃脸，甚是可爱。这两人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与顾青裴谈笑风生，何故则坐在一旁，仿若一个道具。

何故并未感到尴尬，一边礼貌地对着那些几乎没入耳的话语点头微笑，一边观察着顾青裴是如何与人交际的。他并非想要学习，只是好奇，真正富有魅力的 GAY 究竟是何种模样。

观察了片刻，他觉得没什么可探究的，拥有顾青裴这样的条件，实际上无需刻意为之。

顾青裴察觉到何故被冷落了，赶忙又与其攀谈起来，庄捷予和他的朋友则张罗着相互加了微信。

加完之后，庄捷予扫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何故，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何故哥，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呀？”

“工程师。”何故平静地说道。

“哦，难怪看上去这般沉稳。”庄捷予上下打量了何故一番，跟自己的朋友神秘兮兮地讲，“哎，这就叫禁欲系，对吧？”

顾青裴忍不住扑哧笑了，肩膀不停颤抖。

何故略显尴尬：“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弄不明白。”

“那我给您解释解释啊，禁欲系就是……”

“你们聊，我去下洗手间。”何故猛地站起身。

“那我逗逗您啊哥。”

“好啊。”何故走向洗手间，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新闻，待到时间过长，再待下去恐有失礼之嫌，这才不情愿地回到座位，没想到庄捷予和他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何故暗自松了口气。

顾青裴略带歉意地笑笑：“早晓得您这么不自在，我就不让他们过来了。”

“没事，反正就是吃顿饭。”

“其实我挺希望您能多结识些朋友。”

“多谢顾总。”何故知晓顾青裴是一片好心，可他若要结识朋友，也无需是庄捷予那样的年轻人。

两人谈起了公司的事宜，这顿饭虽说多了些意外的小波折，但也十分愉悦。时隔多年，他感觉自己又再度找到了能畅聊的朋友，内心由衷地欢喜。

他并非不知寂寞，只不过比较能忍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