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以为自己从猴子变成了人,亲戚是我们一条割不掉的尾巴,代表了我们原生的部分,代表了我们想要逃离的阶层……他们用他们落后的方式,提醒我们走不远,这一点深深的刺痛了我们的内心。”
以上是傅首尔在第四季奇葩说其中一期的论点,不得不承认它犀利又戳中几乎每个人的痛点,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因为我们迟早都会面对,要如何对待这条“切不断的尾巴”的抉择。
那些落后的亲戚,那些从小一起上小学初中,没有继续读大学,如今依然留在家乡的发小和昔日好友。彼此命运的曲线似乎永远的背道而驰,而你是选择听从命运的安排,从此与他们的生活再也不发生交集,强制的切掉它,还是选择在重要的时候拉他们一把?
一、 昔日,总以20年交情为傲的4人
我跟很多人一样,从小出生在一个淳朴的小渔村中,有3个发小死党,他们似乎是我有童年记忆起,就已经存在的玩伴。我们上同一所小学,在同一个班级,4个人家的距离都不会超过步行5分钟。
一起在马路边上打过扑克;在北方寒冷冬日的院子里打雪仗到发高烧;我们一起爬过春雨后的青山,淌过夏日午后的海滩;他们会在我被父母罚站的时候,躲在窗户外面偷看我的笑话,在无数个早上,抄着彼此的作业本;黑着灯聊八卦,理想,未来到半夜;一起伴随新年的钟声,在星海广场的烟花中许下20岁的愿望。
有时候总会感叹照片上的人总是来来往往,好像只有我们四个人,永远都不会缺席。
我们不愿相信爱情的承诺,我们愿意相信这份纯粹的友谊会地久天长。我们常常跟别人标榜我们长达20年的友谊,说这话的时候 ,我们神情总是出奇一致的透露着那种排外的自豪。
二、 烟花散去,总是留下无尽的空洞
我跟小M顺利上了大学,并且很幸运的在同一座城市。开始两年会经常到对方的学校一起吃饭,逛街,同往常一样互诉衷肠,吐槽彼此的男友,一起哭一起笑。而男生小T读了大专,小P中专毕业之后去了一家工厂车间当工人。开始是每年寒暑假大家会一起回到家乡聚餐,聊聊近况。
后来两年,随着毕业的临近,我跟小M的交往的频率由彼此的探望到偶尔的电话。而小T毕业去了一个现场实习,小P辞去工作,去当了兵。我们每半年,都会收到小P从部队打来的电话。
三、 毕业三年,消失的记忆
小P退役之后的两年后得了比较严重的肠道疾病,回到家乡住院多次;小T则实习两年之后返回老家,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份工作;小M似乎彻底的从每个人的视线中消失,我只知道她毕业回了老家,贷款买了房,在一家银行当柜员。我则是唯一一个漂泊在异乡,还在为未来奔走打拼的人。
彼此之间的联系,真的是少的可怜。仅仅只停留在彼此在朋友圈的点赞之间,极其偶尔在微信中,不痛不痒的交流着现状。以及到后来,其中任意的两个人会略带忧伤的感慨这种频率极低,情感极浅的交流,又无奈的接受时间和空间给这段友谊带来戛然的终止声。甚至,是彼此间完全对现状的未知。
直到几周前,忙碌的我在日内瓦机场取行李时,收到时隔两三年之久的,小M的微信消息,她几个月后要结婚了,请我当伴娘。言语简短,内心情感暗涌。我连新郎是谁,都还不知道。
这些年,时间到底是怎样改变了我们的皮肤和内心,我不知道。
四、 是误解还是执念?
由于大专的学历和专业,小T最近一份工作辞职之后,举步维艰,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也只能偶尔推荐他多看一点书,他现在边找工作,边帮家里务农。
知道小P 的身体状况不好,我决定晚上打电话问候一下,从他之前无关痛痒的朋友圈和他疲倦的声音中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好。后来才知道,他早已把小M的朋友圈屏蔽掉。
小M是唯一一个在市中心买了房子,搬离了原来我们居住的村子,工作最稳定,即将要走入婚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与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个人都彻底断绝了联系的人。
屏蔽小M的原因,其一是因为小P生病住院很久,小M从来没有来自任何形式的问候和关心。其二是连小P之前发的微信私信,小M也没有回复。从小P激烈而固执的言辞中,我完全看不到年轻人的生机与活力,只看到了思想的僵化和意识的局限。
我内心,默默替他涌起一阵绝望。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小M由于上了大学,现在生活过的多好,有多优越。我还只是千千万万中为了眼前的苟且和诗与远方所奋斗打拼的一员。只是个努力的想脱掉贫穷落后的外衣的猴子,学着人类的模样,装扮,生活。
我唯一能解释小M跟我们所有人彻底的断绝联系的原因,是她想以一种空间上的分离,彻底强制的割掉这一条象征着过去落后方式的尾巴,这座小村庄和这些没有走出小村庄的人。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加入一群不问过去只看未来的人群,这样猴子似乎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人。
五、割断还是留下?
其实,对于这种身份的转化,环境的变化带来的朋友间亲疏的变化,我早已释然。纵使有万般感慨和感伤。生活环境,工作环境,人脉圈子的不同,使所有的交流只能停留在对过去的回忆,连目前的现状都没有精力和时间解释清楚。
我以为很多放诸四海的道理,每个人都懂,但实际上确实,仍然有很多人不懂。
比如 ,没有任何人的一生是可以有另外的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全程陪伴的,我们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你的父母不行,伴侣也不行。
这些人,只能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较为长久的陪伴你,但却无法总是与你同步,更何况是朋友。大多数的朋友都是分散在幼年 ,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其中一段时光,或几个时期。如果有幸,能伴你走过多个人生阶段,那便是有缘;但是也不要为了无缘一起走完接下来的路,而感到怨恨,因为这是必然。
这些我以为,小P都会懂的。我看到了这些年来,彼此思想上巨大的差异,我似乎能遇见他几十年后,潦倒而不幸的一生。我能就此狠心的,把这条尾巴,割掉么?看着自己便成人之后,过上了人类文明的生活,而任由这条尾巴无形的腐烂,发出恶臭的味道么?
我知道它曾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并且是曾经很重要的一部分,并成为永远无法根除的一部分,无论你在物理上如何将它阉割。
唯一希望的就是,借助我微薄的力量和能力,帮助他们能改变一点点现状。给他们讲讲我的所见所闻和所感所想。我深深地感受到他们所处的闭塞的环境,是很难涌进一点活水源的,哪怕是一本书,一个想法,一个观念,一个鼓励,一个意见,一声问候。而这些都会成为让他们的人生变得更好一点点的撬动杠杆的支点。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说,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跟他们说。
我不是悲天悯人,也不是过分消极的对他人的未来下了定论,更不是对自己现状感到的一种优越和满足。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如果我有能力和精力,我愿意拉他们一把。纵使,他们有可能让我们想起了多少不礼貌,不堪,不体面。但割掉不是让自己走的更安心的一种方式,尽可能的让他们也变得更好,我们的步伐也可以更轻盈。
无论当年20岁的我们在绚烂的烟花下许下了什么心愿,我希望在未来无数的20年里,无论我们疲于奔命,穷困潦倒,人生得意,抑或是岁月安好,我们都能坦然面对我们的成功,我们的平庸,我们的平凡。
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里,当看见电视里侃侃而谈的你,我可以无需考虑是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就跟别人吹嘘我们一起吹过的牛逼。我也希望,就算我衣衫褴褛,面对我的你,目光也不会有任何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