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乐正一和梁晨的吉普车在荒凉的高原戈壁上颠簸了4个多小时，终于停在火车站。

梁晨利用等车的间隙，拉着乐正一给他的母亲买了一条漂亮的围巾，给他的父亲买了几包当地的土茶。

“我这可是第一次给父母买礼物，以前回家，都是直接给他们现金。”

“你好久没见老人了，带些礼物，他们心里会更温暖”。

“还是你们女同志心细，考虑地周到”。

“小兄弟，你的女朋友真漂亮，给她买串天珠吧，保佑你们平安幸福。”

“如果不为难你的话，能不能送我这个？”梁晨开心地拿起一串珠子，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乐正一对这个性格开朗、体贴懂事的女孩充满了感激。要不是她，自己可能很久也下不了决心回家面对父母。

列车在荒凉中跑了一天，才看到绿色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随着家乡越来越近，乐正一的内心反倒越发沉重起来。

“乐正一，能不能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梁晨将脑袋从她的卧铺上凑了过来。

“只要你不嫌我啰嗦”。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有那么多职业而你却偏偏要选择当兵？”

“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当初选择入伍，说实在的，理由实在算不上高尚。当年父亲手术欠了不少债，身体需要常年吃药维持，弟弟考上大学也急等着学费，而入伍是唯一可以解决我所有问题的职业。因此，我一直心存感激，是部队的接纳，让我的家摆脱了困境。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喜欢上了军旅生活，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是为了成为一名军人而生的。在这里，生活简单又充满激情，战友间的情感纯真直接，我希望这辈子能永远留在部队，哪怕为它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觉得苦吗？”

“这算不了什么，虽然环境艰苦一些，可内心充实、纯净，就像飘浮在营区上空的蓝天，没有一丝阴霾。在这里，不用纠结复杂的人际关系，一门心思只考虑如何去打赢一场未来的战争。我只有在训练场上，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看着乐正一坚毅的眼神，梁晨认定：这个男人便是自己今生的真命天子。

“如果让你选择，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选择了部队，便失去了选择另一半的资格。如果能有女孩看上，就很幸福了，那里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梁晨听到这些，心里一阵酸楚，她从来没有想到，这样一群为国无私奉献的军人，在婚姻面前，竟然如此委曲卑微。

“当然这也不能怪女孩们现实，对一个家庭来说，男人就是顶梁柱，可对于军人来说，家国难两全。每年30多天的探亲假之后，余下的日子，只能由妻子独自支撑，这样的苦痛，不是一般女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可是军人也需要家的温暖呀。”

“选择了这个职业，只能将常人能够拥有的幸福深摁在自己的心里。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不疼了。”

“看来大家对于你们的职业了解的还是太少。”

“从入伍宣誓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国家，血洒疆场才是军人最好的归宿。”

“小伙子，说得好！”睡在上铺的一位满头白发的大叔突然激动地说，“咱们军人就应该像你这个样。文臣不贪财、武将不怕死，这个国家才能强盛起来。”老人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掌“看，四个指头全被美国佬炸没了，只剩下个大拇指留到最后为咱们抗美援朝的胜利点赞。”说完惹地周围铺上的乘客都笑了起来。

老兵的英勇和乐观让乐正一肃然起敬，要不是空间狭小，他真想给老人敬个标准的举手礼。

“只要穿上军装，那怕一天，你便永远属于这个群体，今后不论走到哪里，你的血液里会永远流淌着军人的刚毅和勇敢。”乐正一为自己的职业感到由衷地自豪。

火车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停靠在宝鸡。为了让梁晨少受一点劳顿之苦，乐正一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能谝的本地人，当他看到这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戴着一条假肢的时候，竟然死活不肯收取他的车费，临走还坐在驾驶室隔着车窗向乐正一敬了个礼。

乐正一推开家门，看到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正在佝偻着身子打扫院子，泪水潸然而下“妈”，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唯恐惊吓到母亲。

老人扭过头来，手中的扫把蓦然滑落，满眼泪花惊喜地喊到“儿子！他爸，快来快来，老大回来了！”

乐正满仓听到大儿子回家了，旋风般跳下炕倒拖着鞋从里屋跑了出来，看到身着军装的儿子正半拥着母亲嘘寒问暖。

“儿---！”年过半百的老乐正看到儿子竟然也哽咽起来。当他拉起儿子右手的时候，惊呆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叔叔、阿姨好”梁晨急忙过来解围。

“这是--？”

“阿姨，我叫梁晨，乐正一的朋友。”梁晨不等乐正一开口，便作了自我介绍。

“多俊个闺女，我儿子可真有福气。”

“妈，梁晨是我们政委爱人的侄女。”

“那不更好”。

“她回老家，顺便过来看看你。”

“对，认认门，应该的。”

“给你说不清了。”乐正一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达出了问题。而一旁的梁晨却被老人似真若假的言语斗地直想笑。

满仓半天插不上嘴，急地直拽媳妇的衣袖。老太太厌烦地将他的手拨到一边，说“赶紧做饭，孩子们肯定饿坏了。”

满仓只得把满肚子的话压住，进厨房起灶生火。

“这几天妈的眼皮子老跳，心想着是不是家里要来客人了？所以今早上让你爸买了几斤猪肉，做了一小盆臊子。没成想是我大小子回来了，还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双喜临门。今天上午妈给你们做手擀臊子面”。老人说完高高兴兴进了厨房。

“他妈，你没看见孩子的右胳膊？”

“孩子胳膊能咋？”

“没了！”

“没了，啥意思？”

“爸，我来烧火”，乐正一进来帮忙。

“孩子，把你右手伸出来让你爸看看”。

“妈，没啥好看的”。

“阿姨，乐正一是为了救战士负的伤，被军区给予二等功。”

抚摸着儿子冰冷的假肢，老人的的心一阵阵疼痛，眼泪滚落脸颊。

“傻儿子，爸爸妈妈为你感到骄傲。可我们动不了了，谁来照顾你？”

“阿姨，有我们呢。”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中午这顿饭，让这个安静很久的院落充满了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