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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也“走”了
——“轻轻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一家子欢天喜地办完哥哥的人生大喜事之后不久,意外和不幸又降临到了我家。
1988年3月14日,爷爷因痰里咳出了血,由哥哥陪同到新场医院做了胸部拍片检查。结果令人痛心,“肺癌”,“晚期”!
接下来,我们三兄弟的生活节奏就变成了南汇中心医院、新场医院来回切换。
手术、化疗在南汇中心医院实施,康复观察在新场医院进行。在我哥哥的统一调度下,三兄弟承担了陪护爷爷的全部任务。住院,检查,开刀。化疗,观察,回家休养。再住院,再检查,再化疗,再观察。
明明我们三兄弟床头床尾陪护得好好的,医生、护士也都说一切正常,可爷爷只要嘴巴一闲置下来,便是“唉哟唉哟”、“阿妈呀阿妈呀”地不间断嘟囔着、呻吟着。
实在于心不忍了,我便近身询问,“啥地方不适宜呀?”“没啥没啥。”老爷子轻描淡写地回应着。“没啥不适宜那你叫唤什么呀?”我满脸的迷惑。爷爷“嘿嘿”一咧嘴,“叫出来舒服些。”嗨,这老顽童啊,就是不让你消停。
“消停”的时刻还是来了。1990年2月9日,星期五,晚上八点许,我爷爷在新场医院悄然无声地合上了双眼,永远的“走”了。
当时,恰好只有我一个人在病床前陪护。我大声叫着,“‘大大’!‘大大’!!‘大大’!!!”想把爷爷唤醒,想继续听到老爷子自我释放式的喃喃呻吟,更想听听对我们哥几个的唠叨和叮咛,“满园落蔬红彤彤,不晓得啥一只好做种”、“三岁定八岁,八岁定终身”、“教出来臭气,生出来志气”……可始终没有回音。
近一年的病痛折磨,对我爷爷而言,“走”了,是一种解脱,“轻轻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是解脱了,可于我,不舍啊!我爷爷在我心里,犹如一座灯塔、一座丰碑,始终那样的刚毅、那样的强大,无所不能,屹立不倒!可今天,现在,他倒下了,不再醒来!
我很快两眼模糊。我用双手,轻轻的,轻轻的,把爷爷的头扶正,慢慢的,慢慢的,为爷爷盖上洁白的被单。
爷爷的住院治疗、丧事办理,我父亲照例不参事议事、不出资出力。
平常是不太容易见到我父亲在潘家桥老家现身、露面的。一旦来了,他老人家的任务就是四处东家长、西家短,和老邻居、老朋友喝茶、抽烟、聊大天。这不,就在举行我爷爷大殓、“做三桌”的当天,他来了,依然只是或坐着或站着,和前来吊唁、问候的老长辈、老亲戚、老朋友、乡里乡亲谈天说地、东拉西扯,活脱脱一个事不关己的模样。这儿子、这父亲当得,咋一个超凡脱俗了得。
——“做三桌”发音“组赛造”:家里亲人过世第三天所安排的“豆腐饭”宴席。
——“吊唁”叫“烧子”、“吊号”、“吃豆腐”发音“丘豆捂”、“吃豆腐饭”发音“丘豆捂饭”等。
我们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只要能在紧要场面露个脸、压个阵,就万事大吉了,反正我们也没想过要指望他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