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提笔写母亲,总觉得,不管怎么写都写不出母亲十分之一的好。
母亲老了,洗完头再也不会让我给她拔白头发了,母亲说“傻姑娘,现在哪能拔啊,老咯老咯,要是等你拔完,妈妈就秃咯”说的我忍不住要落下泪来。赶忙转过脸去,怕被母亲发现。
岁月一晃而过,好像就在转眼间,母亲再也抱不动我了,再也不能把我放在她的腿上玩跷跷板的游戏。二十二年,我已从一个吃奶的娃娃长的比母亲还高一个头。而我的成长几乎花光了母亲大半生的力气,用尽了母亲所有的心思,怕我冷着、热着、磕着、碰着。每每想到这些,心中总是惭愧,我不曾为母亲做过些什么,甚至有时还会和母亲闹别扭,因我的不懂事,母亲又偷偷抹过多少回泪,我是不孝的。
母亲是五十年代出生的人,那个时代,没有亲身经历过,谁也没有资格能说自己感同身受。
而我所知道的,只有母亲断断续续给我讲述的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
母亲生于五五年的正月,一个喜庆的月份,那时刚过完十五,一出生,外公一看是个女娃娃,就老大的不高兴,似乎连这个年都过得不怎么舒坦,哪里还有什么喜庆。这也为后来母亲上学时的坎坷埋下伏笔。
母亲六岁入学堂,教学的先生都夸母亲极聪明,都说老冷家的姑娘了不得啊。可外公听了却总是不乐意,大致是觉得姑娘大了总得嫁给别人,读书还要花钱,人都吃不饱,哪还有那么多的闲钱来供她读书,还不如挣点工分的好。况且家中还有个老幺,再怎么也要留点钱给男娃上学用。
母亲哭过闹过,学堂的先生也来家中游说过,可是不管怎样最终也没能改变外公的想法。
渐渐地母亲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母亲也曾偷偷爬在学堂的窗外听过,偷偷拿舅舅的书本看过,可是被外公发现了几回,发现一次打一次,母亲也是真被打怕了,也死了上学的心。
因年纪小,母亲被分在了生产队的厨房中干些杂活,挣来的工分虽说少,但也能贴补点家里的生活,毕竟舅舅要上学,外公又是有肺痨的,家中实际上只有外婆一个劳动力。
有时我很想问问母亲,恨吗?恨外公?或是恨舅舅?可最后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怕勾起母亲的伤心来。 母亲现在生活的很幸福,依旧很疼爱和关心舅舅。母亲常说,这就是命。人啊,得认命,有时候不认还真不行。毕竟都是那个时代的错。
空闲时候,母亲也会让我教她写些字,我的名字,母亲自己的名字还有父亲的。我工工整整地把字的写在纸上,教母亲先写哪一笔,后写哪一笔,母亲听的尤为认真,一笔一划,看的我心酸,生怕眼泪落到纸上。
母亲总说我的字写的不好看,让我多练练,以至于在母亲面前,我每写一笔都是小心而谨慎,怕听到母亲的叹息。
生活的艰辛让母亲不得不迫于现实而几乎成了文盲,不过母亲却也有着自己生活的智慧,是很多人所比不了的。
母亲那时在生产队的厨房里学得了一手好菜,面点做的极好。那个不夸赞,就连很多红白喜事的便菜人们也乐意请母亲去掌勺,母亲也乐意去帮忙。
记得我上小学时,背的第一首诗就是母亲教我背会的,当时我怎么记都记不住。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你一句一句的背,背完想想写的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写,再背其他的,一句多背几遍,我将信将疑。果真背会了。不过具体背的是什么诗,我早已经忘记,只记得母亲灯下教我背诗的情景。一直到现在我背东西的方法还是最先受教于母亲。
今年是母亲六十岁的生日,我用实习的钱给母亲买了个镯子,母亲怪我不该买,说她老了不爱戴这些东西,乱花些钱。我骗她说不贵,就几百块钱。你女儿我实习了,手里有钱。母亲也不在说什么,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
亲自给母亲戴上,好看的很,母亲逢人便说这是我生日女儿买的,宝贝的紧。
六月份,家中被盗,连同镯子也一同被盗了去,父亲打来电话来时,我正在赶回学校参加毕业的火车上,父亲说,你妈哭的很伤心,你给劝劝,家里没丢太多东西,你也别担心。就是你买的那个镯子也丢了你妈心里难受。我和母亲通话时,母亲显然已经平静了许多,或是怕我担心,强装平静。我说,妈没事,姑娘我重新给你买个,不伤心了啊,别胡思乱思,这也是不能预料到的事。母亲坚决不让我再买。挂了电话,我哭了,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青山,暗暗决定,妈姑娘我一定给你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