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正是贾仁,在他的带领下,王恒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李师的府上,与往常大为不同的是,此时府内竟没有一个人,就连下人也全部被撤走。
贾仁见王恒停下了脚步,旋即解释:“侯爷不用多虑,方圆五里已无外人。”王恒笑道:“贾大人想多了,我只是想欣赏一下李侯府内的风景罢了。”
“将朽草木,不值入目。”李师从书房中走出,示意王恒进屋,王恒也不多废话,安排随从在门外等候之后,便随贾仁进入了书房。伴随着房门的关闭声,王恒也不再掩饰,直奔主题:“我初到这凉州,便看到诸多辽地之人,不知李侯有何难处?说来听听。”
李师无奈摇头,示意贾仁去拿卷宗。很快,王恒打开卷宗,细细看了起来。卷宗全文八千余字,里面记载了自景历二十七年以来,凉州发生的所有大事,就连没有官方记载外的内容也都一一记述在内。半个时辰后……
王恒若有所思地合上卷宗,笑着对李师说道:“终归还是李侯技高一筹深谋远虑啊,难怪凉军武器装备竟如此精良,恒着实佩服呀。”
李师苦笑:“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恒兄就莫开玩笑了,当务之急,可不是老夫的这点小算盘。”
“好,我要三万套凉军的武器装备。”李师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回复道:“好。”王恒一脸诧异地问:“李侯答应地如此爽快吗?”
李师郑重地向他拱手行礼,恳求道:“烦请恒兄尽快解我凉州之难。”
王恒见李师如此直接,也不再多提要求,直接说出了他的建议:“就以目前来看,想要恢复凉州元气,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到的。必须得先解决三个问题。其一,辽州商人购买的本州土地如何收回?其二,偷境商人的核心分布情况以及如何尽快捣毁这股势力。其三,如何恢复凉州与各州的商贸往来。若李侯信得过我,请务必按我所说,一字不差地执行。我敢担保,不出一年,凉州必定能够东山再起。”
李师思索良久,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二人交谈直至深夜,才各自退去。李师虽然不知道王恒的计策能否奏效,但有法肯定总比好没法强,他现在只能把宝压在王恒身上了。
王恒回到屋内,坐在窗边欣赏着屋外的月色和草木的静谧,这是他近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顶峰的画面。
这时,一只白色的鸽子正往东边飞去,王恒看到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毕竟,这种能睡个好觉的夜晚为数不多,对于他而言,这早已变成了一种奢望。
次日一早,李师从灵安派出人马前往凉州各地郡县,将王恒昨夜拟好的新令交于各地郡守、县令之手,并要求他们立即开始落实。
新令内容仅有三条,却足以让所有身处凉州之人为之动容!
“一、凡凉州人士,三日内必须前往所在县户司开具本土身份证明,领取户碟,用以确定身份,早办者有奖,晚办者受罚。非凉州人士亦可办理,但需将家属全部迁至凉州居住并一同办理。
二、凡非凉州人士,若欲出关运送货物或进行商品贸易,需缴纳货物或交易总值的五分之一的税费用作关税。
三、凡进出关者,需出示户碟,无证者不能通行,凉州商人不得与辽州商人进行交易。
以上州律,若有不从者,以谋乱罪论处。”
新令一出,商人们议论纷纷,有想着当黑户的,也有想着服从的。直至有人因拒交关税,所有货物全被扣押之后,商人们才明白过来,这次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行商者都是不利不往的,他们自然不愿意白白吃亏。更何况,凉州的税率本就比辽州要低得多,在权衡利弊之后,部分商人选择成为了“凉州人”。而有人这么做了,自然就会群起响应。
起初,反响并不强烈,可是不知为何,三日后,灵安各县户司门口,莫名的多了许多排队的人,甚至还有为了插队打起来的,大量商人见此情形也纷纷前来排队办理户碟,生怕落到后面。
接下来,各地商人就如同被火星子点着的枯草一样,纷纷跑到户司抢着办理户碟,而且这种势头越演越烈,并在一个月内,席卷整个凉州!
凉州户部整整花了足足两个月,才将办理户碟的所有申请全部处理完毕。
李师认真看着户部呈上来的卷宗,满意至极。现如今,凉州十之八九的土地拥有者都已办好了户碟,几乎所有外地商人也都拖家带口迁至凉州。王恒还是有办法,雇些小贩排队,就解决了没人办理户碟的问题,剩下的一成多不听招呼的人,不用说李师也懂,该出手的时候李师向来够狠。想到这里,李师决定立刻前去拜访王恒,顺便还带上了两坛御赐美酒。
李师一见王恒,立即向其拥去,嘴里还念叨着:“多谢恒兄相助,李某感激不尽。”
王恒笑着推开李师,打趣道:“李侯这么做,可有失身份啊。”王恒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恒兄,老夫还有一事不明,烦请告知。”
“何事,尽管说便是。”
“咱俩在凉州玩得这么大,皇城的那位为什么不出面制止?”
王恒听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提起一坛美酒,将手中的酒杯倒满。
“你说,这酒一不是偷来的,二不是抢来的,我倒满一杯,最多只是不遵礼数,又没有犯法,他人有何资格干涉?”王恒说完,便一饮而尽,还不忘赞叹,“果然是好酒。”
“妙妙妙,来,老夫敬你一杯。”
“不必多虑,偷境商人一事,已经够他刘乙喝几壶了。现在的他,正忙着利用偷境商人的余热赚钱呢!没空搭理我们,只要残月不出什么幺蛾子,就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那还得有劳恒兄和王影交代几句,莫要节外生枝才是。”
王恒听后大笑:“果然啊,和明白人聊天,一点儿都不累。来!干!”
“哈哈哈,干!”
可是,王恒并没有打算放过刘乙。在第一个问题解决之后,王恒飞鸽传书王影,让其把偷境商人在凉州的路线分布图送过来。万事俱备之后,王恒开始了下一步计划一一彻底捣毁凉州的偷境商人组织。
为了更快实施,李师还特意派出了自己的亲卫,用以协助王恒。可惜,这件事情的进展非常不顺利,由于凉州行商之人过多,一时根本无法查清偷境商人窝点。就在李师一筹莫展之际,还是王恒想到了法子。直接从各县税吏入手,同时彻查各地县令贪污受贿情况。
不出七日,一份名单便交到了李师手中,李师怎么也想不到,吃里扒外暗通辽州之人,竟然有数百人!他冲冠眦裂,盛怒至极,旋即下令:杀!
景历二十九年十一月初,在王恒的清洗下,凉州偷境商人势力基本瓦解,李师也因王恒之策赚得盆满钵满。但对于王恒而言,这还远远不够,他要的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凉州。而刘乙,却成为了此次变法的最大受害者。
辽州,巳城。
刘乙一掌拍碎案台,指着曹吉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娘的,李师这老不死的,竟真敢让王恒插手凉州之事!老子在凉州苦苦经营了这么久的事业。两个月不到就被他给端了。”
曹吉直言:“侯爷,您为何不向陛下汇报此事?”
谁知刘乙听后更加来气:“你懂个屁,他要是能管早就管了,凉州这狗屁新令又没有触犯王朝律法,他怎么管?看来,他这是铁了心要弄我。目前来看,只能先养精蓄锐了。万一王恒那小杂碎还有后手,我也好及时应对。”
曹吉低头不语,不敢再多说一句。
“传我命令,让偷境商人尽快放弃凉州,将重心转移至武国。”刘乙的心在滴血,王恒之举无异于断了他一臂。
与此同时,王恒也已经开始和徐元交涉起两州的商贸事宜。原本,李师非常担心徐元不会同意此事,毕竟之前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但很快,王恒就给李师上了一课。不到三日,李师就收到了徐元的回信。
信中仅有四个字:“冰释共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