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剧不终
正午时分,在一条漂亮、修长的林荫路上遛弯。一抬眼,发现身侧的大树上,一只小蜗牛向着树冠的方向慢慢地爬呀爬。绿荫遮不住的地方,阳光火辣辣地晒。我惊奇地叫了起来:是蜗牛呃。
在我的记忆里,蜗牛总是和雨天有关。一场雨水过后,水洼的边缘,喝饱水的树干,结着露水的草丛,都是它爱待的地方。背着它的小房子,走走停停,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可能因为刚刚洗了个大澡、补足了水的缘故,它又精神又可爱又呆萌。
幼时的我,常常蹲在地上看蜗牛,看它一路东张西望,慢慢走远,这大概是雨天带给我的唯一乐趣了。
但对于现在这种大太阳天儿,小蜗牛算是稀客了。它的身体和背上的房子,都没了那种水灵劲儿。房子的颜色几乎要和树干的颜色融为一体了。它没精打采地向上爬着,满腹心事的样子,又像尝尽了人世艰辛。
我的惊奇还未褪去,再走几步,偶一抬眼,又是一只蜗牛,闯进我的视线;再走几步,又一只;再走几步,居然又一只......
朋友说:你眼睛真尖。
我自嘲:明明一副600度的近视眼,偏偏和小蜗牛看对了眼。
想起了小时候。
在四川老家,胡豆花盛开了一阵之后,初夏就来了,赶跑了春天。一片片新生的胡豆叶争先恐后地长了出来,初时打着卷,伸过两天懒腰,叶片才慢慢舒展开来。这时,小朋友的一项PK赛也就开始了。
在一片挤挤挨挨的植株中间,在一堆密密匝匝的胡豆叶片中间,我们费劲地寻找一种叫做“马耳朵”的叶片,以找到为幸运,以量多为荣耀。
和普通的叶片不同,“马耳朵”生来特别。叶片完全闭合,卷成一朵喇叭口的形状,永远不会舒展开来。在别的地方,也有叫它“小耳朵”、“猫耳朵”、“兔耳朵”......总之,名字里离不开“耳朵”两字就是。
“马耳朵”太难找了!本来就罕见,再加上别的“新生儿”也是一副耳朵卷卷的模样,很有迷惑性。导致我找来找去,经常劳而无功,沮丧地放弃找寻。
妈妈就不一样了。
从医院下班回家的路上,要走过一小段公路,外加一段缓坡。四川的农人们不惜力,见缝插针,只要有块土地就会种上点庄稼作物。所以,在妈妈的下班路上,路基两侧种了不少胡豆。
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还要赶着回家做饭,等我开门时,总能看见妈妈冲我得意地扬起手里的“马耳朵”。
饭后一起散步。我一门心思向前走。妈妈拍拍我的肩膀,手指一个方向,示意我走过去。没错,没有一次出过差错,一个“马耳朵”一定在手指的延长线上等着我。
妈妈是怎么发现这些“马耳朵”的?这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循着妈妈的足迹,也做了母亲之后,多少才捕捉到一点端倪。
我们一家三口自驾游。车行一路,我不时大呼小叫:哇,快看,多漂亮的风景。那时才7、8岁的小朋友对这一切完全视而不见,小心脏里装满了对目的地的期待,只会一遍遍地反复确认:妈妈,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啊?
待到小朋友长到13、14岁,再出游,她不再频频追问那些让人崩溃的问题了。改在后座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耳朵里塞着耳机,埋头安静地看手机。
到了目的地,她不再打蔫,顿时活泛起来。熟练地穿钩引线上饵,举着鱼竿就奔向溪流边。还不忘把我的小凳安排在她旁边,希望妈妈就坐在旁边看她钓鱼。
蚊虫肆虐。我坐不住,四处溜达,走走停停,蹲下又站起,或是跃下一条沟坎,或是爬上一个小土坡。
我看到一只趴在树叶上睡觉的瓢虫。
找到了一处小灰蝴蝶的聚居地,当蝴蝶们像滑翔机一样轻盈降落时,翅膀渐渐收拢成一颗心的形状。
我还发现了一只漂亮的小青虫,顶着外星人一样圆滚滚的小脑袋,努力地探身瞭望......
我把它们一一收进了我的手机相簿里。女儿啧啧称奇,脱口而出一个我以前问过千百遍的问题:
妈妈,你是怎么发现的?
Endless
发现,是时光的馈赠
文 | 剧不终
图 | 剧不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