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读的第一本金庸小说，也是第一本武侠小说。可能有人已经看出来了，第一本读《飞狐外传》，说明我要从“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的金庸题序开始入坑。

小说情节简单，节奏紧凑连绵，人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大概就是讲了热血少年追着中年男子打的故事，江湖大侠胡一刀之子胡斐自幼侠肝义胆，因缘在商家堡凑齐了家传拳谱，此后年少功高游荡江湖找寻杀父真凶时，因一腔热血帮被当地恶霸欺压的底层贫民出头，想以眼还眼反而中计致使贫民全家被杀，而当地恶霸忌惮胡斐武艺高强也举家跑路。胡斐一路追赶，遇上了自己的心头初恋紫衣女郎、对自己一见倾心的程灵素、大雨商家堡之夜里的诸多旧人，新仇添旧恨，少年情愫在爱与被爱之间游离，最后大闹了天下掌门人大会，与幼年恩人和红花会一众好汉相遇，大败大内十八侍卫，酣战得胜之后，却遭人暗算，程灵素舍身相救，胡斐将其骨灰埋到自己父母墓前，打退埋伏的敌人，又遇初恋紫衣女郎诀别而去，死别生离，小说自此有了前尘往事之感。

小说里的江湖门派林立，但众多门派像是香港大大小小黑帮，金庸繁复的招式名称对打，在我脑里转化过来，不是飘逸出尘蜻蜓点水，而是两个混混你来一拳我来一脚……而因为能打而被选为掌门人，众多门派里，有人因其门派强而被尊重，也有门派因其人强而被尊重，因而出头的大门派也就这么几个，大门派在武林里有话语权，而大门派的背后，天下掌门人大会的举办者，就是清廷。清廷一边笼络有话语权的门派、武艺高强之人，一边又以天下掌门大会为由，让天下门派互相以性命比试，分类武林团结，以制衡汉人达到满人统治的目的。从小说开始里，江湖上混有百胜神拳名头的马镖头对京城侍卫的恭恭敬敬就透露出江湖背后那股隐形的森严无奈，快意江湖终究是浪人绮梦，侠能以武犯禁，但对于真正的高墙来说，也只是赌命式的挠痒。

另一方面，这本小说里的爱情似乎都是颜狗眼里的爱情，从最早出场的飞马镖局镖局的女儿马春花，马春花正值芳龄貌美，商家堡商少爷与镖局师兄徐铮都对她倾心，而她似乎也对两人都些许好感，如果那人没有出现的话。直至福康安出现，马春花一见倾心，两人马上就睡了，随后商家堡事变，福康安与马春花分开。此后，马春花和师兄徐铮结婚相伴，育有两孩。直到多年后，福康安派人来找马春花和孩子，商少爷打死徐铮，马春花刺死商少爷，回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福康安身边。徐铮死之前一直都知道自己老婆的孩子和心都是福康安的。之后是小说里最有侠义之气、江湖上武艺最高强的金面佛苗人凤妻子南兰，南兰因苗人凤出手相救而以身相许，但苗人凤一副粗野长相、性格沉默，南兰因苗人凤一句无心之语，心里暗生间隙。后来遇到风流潇洒的田归农，舍弃丈夫女儿，与其私奔。大雨商家堡之夜，苗人凤带着女儿找到她，依旧无法令她回头。而男主胡斐一路上心心念念的暗里期盼的一直是只有几面之缘的紫衣俏女郎，纵使身边有对他一见倾心、灵智俱全的程灵素。在程灵素舍身救他、表明心意后，他将程灵素的骨灰葬于父母墓旁，心里念的还是和紫衣女郎携手共天涯。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本小说确实现实得要死，我也听过身边不止一位朋友，因为相貌而分手，人生在世，谁也不是圣人，谁能看透皮相呢。

但如果说这本小说值得四星的话，那至少有一星是因为程灵素这个人物。程灵素出场，金庸给的皮相是面如菜色、头发稀黄、身材瘦小，只有一双漆黑发亮的大眼睛，这样的皮相里却安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处处料事如神，而这份聪明，也因对胡斐的钟情，转化为自己心底的悲苦，胡斐对紫衣的一思一念都逃不过的程灵素的眼睛。程灵素又何尝不知道皮相的好，小时候妹妹说她难看，她气得扔掉家里所有镜子，却也无奈发现水面终究会倒映出自己的容颜。她与胡斐在一起的日子自然开心，可胡斐只是与她结为兄妹，小说里程灵素唯一显露出微狂样的状态就是胡斐提议与她结为兄妹时，这也是她心底的悲苦绝望最为浓稠的时刻。始终求而不得、为情所灼的她在最后舍身救胡斐时，心里也许也有一丝丝解脱的快意吧。

我想看小说的时候，应该人人都是智性恋，没人不会喜欢冰雪聪明、磊落心肠的程灵素吧，但现实里真是这样一具皮相搁在眼前，不知道大家是否又会有这样上帝视角下的喜欢。毕竟现实中，皮相最为坚实，欲念纷飞如云雨雷闪晴明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