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寒梅》连载之二十四

   还未进宿舍的门,姥姥瞅了瞅里面,阴暗简陋不说,还有一股难闻的潮气。“你就住这?孩子?”姥姥心疼地对夏诗宇说。夏诗宇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不在意地说:“以前是,现在我搬出去了。”姥姥在夏诗宇的床边坐下,看着夏诗宇,刚欲开口,又好象觉得不妥,指了指身边示意夏诗宇也坐下来。

    姥姥轻轻地握住夏诗宇的手,缓缓地说:“叫我怎么开口呢?孩子。”

    “别着急,姥姥,你慢慢说。 是不是韩峰叫您来的?”夏诗宇问道。

    “是韩峰叫我来的”姥姥的话刚完,夏诗宇急切地再问道:“韩峰现在好吗?情绪好吗?”

    “昨天我才去了小峰那,他现在在学中医,给自己开药方呐。情绪可比原来好多了,他和我聊了很久,没有原来那么看不开了。听说他同学还来探望过他,峰儿他挺高兴的。就是他说要托我办件事。”姥姥从兜里把韩峰托付的不倒翁拿了出来,并说道:“小峰叫我把这个给你,说是你生日,他还惦记着你呐。”姥姥说完,盯着夏诗宇的眼睛,她盼望着夏诗宇的有所触动。而夏诗宇则紧紧地把目光放在不倒翁的身上,她动情地看着那不倒翁,玩具老头在摇着头,傻乎乎地笑着,就好象带着夏诗宇回到了以前韩峰生日的一幕:那时候韩峰刚刚才工作,不倒翁是夏诗宇在夜市上精心地给韩峰挑选的生日礼物。当韩峰从夏诗宇手中把包装好的礼物接过来的时候,他快乐极了,甚至没急着把礼物拆开,韩峰把夏诗宇搂过来,深情地对她说:“诗宇,你就是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为拥有你这样的女孩而高兴,为你而感到幸福。”夏诗宇在韩峰的怀抱中,幸福地陶醉着,对以后的日子尽情地憧憬着,那可爱的不倒翁啊,不是那快乐光阴的见证者吗?

    看着看着,夏诗宇一行眼泪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这眼泪是些欣喜的泪还是感伤的泪。望着眼前慈祥的老人,夏诗宇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姥姥见夏诗宇没表态,倒慌了神,说道:“闺女,莫伤心,你要不高兴的话我就不来了,我只是给韩峰带个信,没别的意思。”夏诗宇听到这话,赶紧抹了抹眼泪说道:“姥姥,我不是不高兴,你来我挺高兴的。韩峰他还说了些其他的什么吗?”姥姥抬头想了想,说:“其实韩峰这孩子也挺想念你的,他很希望能见你一面,让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也不为难你,要是你不忙的话,他希望你能去看看他。”夏诗宇接过不倒翁温柔地抚摸着,静静地在思考。她也是多么地思念韩峰啊,可再要踏进韩峰家的门槛,没有极大的勇气是不行的。她对姥姥说道:“姥姥,你让我好好想想,如果真没什么事,我会去的,你放心吧。”姥姥见夏诗宇这么说,也没继续劝说下去,她站起身来,对夏诗宇说道:“那孩子你好好地想想,我不想为难你干不愿的事。再说我来这里打扰你上班,都不知道有多不好意思。”夏诗宇跟着站起来,拉过姥姥的手握着:“谢谢你,姥姥,还麻烦你这么老远来通知我,我想通了一定会去看望韩峰的,你放心。”说完,夏诗宇送姥姥出了宿舍的门,陪着老人走出厂区,挥手告别了她。

    回到办公室的夏诗宇心潮澎湃,她终于知道了些韩峰的消息,着实为他的转变高兴,可要不要去韩峰家呢?夏诗宇怎么也拿不定主意。“那样会不会勾起自己的伤心回忆,让自己再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中去呢?”她真的不知道。

    就快到中午时分了,韩峰坐立不安地在等待着。他不想打电话给姥姥问问情况,虽然他相信姥姥一定会把他的托付带到的,但夏诗宇会如何想,他拿不定主张。“或许她会来,至少她知道我还在想念她。”韩峰回忆起那只可爱不倒翁的故事,他坚信夏诗宇一定会记起他们间发生的动人片段的,夏诗宇是个深情的姑娘,几年的艰辛证实了这点,“她一定会来的,甚至在中午下班后,她就会来。”韩峰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她会来的。”韩峰望着窗外绚丽的阳光,坚定地想。

    直到难过地吃过午饭,韩峰才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担心起来,胡思乱想破坏了他本来愉悦的心情。“夏诗宇下午才会来吗?她为什么非等到下班后才来?她放弃我了吗?”韩峰的思维乱得象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已经好几个月了,她离开已经好几个月了,难道她交了男朋友了?”韩峰一下子觉得全身火烫,脸红筋胀起来。再让夏诗宇找到心爱的人不就是他赶夏诗宇走的目标吗?夏诗宇的倔强和脆弱韩峰都是很清楚的。“莫非她真的忘了我,真的去.......”韩峰不敢往下想。夏诗宇在他心中是多么重要啊,如果要他在健康和爱人间选择,他宁愿选择夏诗宇,再说那是由得他来选择的吗?况且没有健康,爱人也会遭受无穷的痛苦。韩峰喃喃自语道:“她是多么可爱的姑娘啊。要是她真找了别人,那人会对她如何,如果他敢让夏诗宇伤心的话,我一定,我一定要........”韩峰没有想到他的抱负方法,倒是联想到自己,“我不是让她伤透了心了吗?怎么还敢跟别人计较,我让她受的痛苦还少吗?”韩峰在心里恼怒着自己,恨自己的病,恨自己的迷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在心里极力恨起自己想让夏诗宇来看看他的念头来:“或许她没来,正是说明了她找到了幸福。自己又怎么可以再去烦扰她呢?”韩峰痛苦地望着窗外,盼望夏诗宇来和不想让她来的想法矛盾着他。“听天由命吧。”韩峰这样无奈地想着,一向他的事都只能听天由命,能自己决定任何事吗?不能!

    到了外面的天慢慢黑尽,韩峰的心才彻底地死去。“她不会来了。否则不会等到现在的。”韩峰痛苦地看着天花板,喃喃地念着夏诗宇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这温柔的名字,是不是别人现在也在念着呢?”韩峰嫉妒地在想。他突然愤恨起这个莫须有的人来,“这个小子,你乘人之危,你算什么东西,你配得上夏诗宇么?要是我好了,我!”韩峰低头看了看自己蜷曲着不能伸直的腿,又恨起自己来,“好起来?我究竟要等到哪一天呢?是不是等到夏诗宇和别人结婚,生孩子,当家庭妇女?”韩峰很想哭泣,但眼泪终究没掉下来。

    “有人敲门,快去看看谁来了。”韩父显然不知道韩峰的心思,催促着韩母。韩峰在屋里被敲门声弄地心儿狂跳,一个呐喊在他心中激荡着:”我的宇儿,你终于来了。”韩母当然也不知道韩峰在等谁,她慢吞吞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打开了门。

    “妈,是我来看你。张献英也来了,昨天本来我们要来的,有事耽搁了,今天来给你报个喜。”说着说着,韩立宏和老婆一道进了屋,向父亲打着招呼。韩峰躺在床上已心念俱毁,他期待的心变成了一堆死灰,没有梦幻了,没有爱人那欢笑的容颜了,一切都已死亡了。韩峰红着眼,呆滞地看着电话出神。

    “小峰,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好些了吗?”韩立宏笑眯眯地走进来,对韩峰说道。不知道是他已经忘记了那天的不快,还是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还不知道韩峰的事,因为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自然也不了解。韩峰强作了笑脸,回答道:“怎么不好?好得很呐。”韩立宏甚至没有注意到韩峰的表情和语气,接着说道:“你快当叔叔了,知道吗?献英她有了,都快四个月了。”韩峰把笑容强加到近乎灿烂的程度,恭贺道:“是吗?都有孩子了,恭喜,恭喜!”韩立宏把身子在沙发上挪了挪,神秘地对韩峰说:“明天我带她去B超检查一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事现在管得紧,非托个熟人不可。”韩峰带了点轻蔑,说道:“四个月就可以看出是男是女么?”韩立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心急嘛,我很想要个男孩,明天去碰碰运气。”韩峰很讨厌这样的对话,他打岔道:“你还不去看一下献英,要好好关照啊,莫让她孤单冷落了。”韩立宏站起来说道:“没事。那我就出去了,你好好休息。”韩峰愉快地朝他笑笑,“去吧,去吧。我正想休息一下。”

    待到韩母进来给韩峰喂完晚饭后,张献英也始终没有进来看看,韩峰倒乐得清净,一个人想着自己的事。他知道,今天夏诗宇是不会来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了,一个人再傻,会傻到犯第三次同样的错误吗?韩峰孤单地躺在床上,听着从房间外传来的欢声笑语,他觉得这世界只剩下了他孤独一个人,或是说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绝望的自己,所有人都把他给抛弃,去欢乐去了。什么也都不重要了,除了生命还陪伴着他以外,他还有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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