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晚上了，家里的木头终于锯完了，吃完饭舅爷爷表叔们回家休息。外婆收拾完碗筷，休息会才开始给自己做点吃的。

      有点兴奋加上大脖子病（甲亢），外婆的饭量也很大。天天待客又用工，家里粮食见少，真不够吃的，干苦力又不能让人吃粗粮，必须精细讲究，客人一走自己就节约，取出几个红薯蒸了当晚饭吃。

        这么几天忙，外婆没怎么管我，我地上爬门槛翻走，衣服脏不说，扣子掉了或者缝拉开了都有，外婆给我换下来在灯下缝补。

      “外婆，今儿大胜舅舅说后山那个山塌了，还好你说的那个人身猪头的洞没事。”我说。

      “我这辈子就没见今年这么大的雪，估计是土地公公冷坐不住了。”外婆哄我玩。

        “上次发洪水你不是说是龙王出来吗？”

        “龙王管水，土地公公管山。”外婆很认真。

          “那个人身猪头的石头谁管？”我好奇。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从前，有个叫秦桧（huai）的能人，能呼风唤雨，能指挥天兵天将。每次打仗前都要闭关修行。这回要打大仗了，必须躲起来修行做法365天，每天都是她嫂子做饭送到，只要做到365天，天兵天降练成了就会鸡飞狗跳引来敌人，嫂子天天做饭麻烦，送啊送啊，坚持到了364天，还差最后一天，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把鸡赶到屋檐，追打着狗叫，果然敌人来了，天兵天将都从竹林、松林、天坑、山洞冒出来，不过还差一天，这些天兵天将不是少腿就是少胳膊，不是人身就是猪头，总之打不赢，有的还出不来，秦桧也被敌人捉了削了皮抽了筋死了。后人为了纪念秦桧，每年的6月6都给他晒皮。”

    外婆这故事讲了无数遍我还是爱听，心里也怪那个坏嫂嫂，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有时候我想起这个故事就觉得秦桧就是我们湘西的人，虽是杀岳飞的奸贼，家乡人还是怀恋念他。如果不是湘西人说明我们是秦桧的后人搬迁到这里，只是猜测。

  后来在北京与国家民博主任覃代论师兄聊天交流才知道不是覃桧是覃垕(qinhuai)，他是乃茅冈土司是覃代论大哥22代先祖！相交30年我不知道，这回就释然，一个近50年的疑惑豁然解开。

    猪头人身的那个洞一直在，有倒挂着血淋淋的景象。湘西的溶洞多，家乡不远的澧水河畔有个洞，里面溪水潺潺，大猪小猪形态多姿，活灵活现，取名“猪母娘洞”，两岸四周悬崖峭壁，松劲木杂，风景秀丽，至今叫”猪母娘寨”是当年红军南来北往的根据地，那个洞是躲避风雨的天然营地。解放后国家派军队锉山钻洞修了一条公路蜿蜒曲折，牺牲了很多烈士。洪水季节这里山高水急，瀑布林立，滩险浪高，如同咆哮的巨龙飞舞；风平浪静时潭多洞静，水波不兴；一年四季云雾缭绕，彩虹时常凌空架南北；这里虫蛇出没，群猴嘻嘻，兔奔狐追，鸟飞蝉鸣；半山腰偶尔若影若现的吊脚楼， 犹如仙境， 这里有小三峡之称，是将来的旅游圣地。这里是我童年美好记忆的一隅之一，想想也阔别近40年了。

        外婆家乡还有几个山洞，土匪蜗居的地方，离奇故事多多，我太小没人带我去，终究我奔波在求学的崎岖之路。

        初五是个美好的日子，家里工匠都休息了，雪也停了，冷是比往日冷多了，外婆喊了好几次我就是不起床，直到外婆忙完给我烘热了衣服我才起来，再说实在尿也憋不住了。

          在农村我是娇生惯养的，习惯了。

          大江舅舅一直在门槛上张望。他们家都去雪地里修房子去了，他太小看家。

          “霞儿霞儿，我爹说今日有龙灯来。”

          “龙灯是什么？”我好奇，也趴在门槛上，与他头顶着头对牛玩。

            “舞龙灯就是舞龙灯。”他知道不会语言描述。

          当大外公回来吆喝“龙灯在路上了，大家准备好。”

        他和小外公准备了鞭炮，只要龙灯到就放。大人小孩都出门在“垓阳”上张望，喜出望外的！

        果然一队人拥着红色的飞龙而来，10几个穿着一样鲜艳的男人高举着龙灯，威风凌凌，只有一个人舞着一个白色的球叫“珠”！鞭炮齐鸣，龙灯在仓库塔的雪地里飞起来，生产队请来热闹的，后山组织的龙灯表演一般初一开始，每个村每个村舞，今年雪大耽误了下不了山。

      只要到队里表演后，谁家放鞭炮就可以接到自己家塔外表演，管饭的提前预约也表演。小外公大外公两家不仅平均管饭还放鞭炮接，这样龙灯去了几家后到了我们家，飞舞了半天，然后龙灯在我们堂屋里摆上休息吃饭，乐坏了全家族的小孩，饭都不吃围着看，摸这里拍那里，我们小开始只能摸龙须龙尾，大姨举着我才能摸龙头龙鳞龙身，开心的没法形容。

      如果不是在农村长大还真没有这些乐趣。

      人生，说到底，活的是心情。人活得累，是因为能左右我们心情的东西太多。天气的变化，人情的冷暖，不同的风景，都会影响到心情。而这些都是我们无法左右的，但是周围的人，周围的景，周围的故事，不管沧海桑田终究印在脑海，美就是美，丑恶就是丑恶，感谢祖辈在最艰难困苦时给我们这些美好。

      雪停了就会开始融化，下雪不冷化雪冷。仓库塔里滑润石板最先露出来，风一吹就白净白净。孩子们这些天都憋坏了，虽然有肉吃没法活动筋骨，蜂涌而来。大家开始玩游戏滚铁环，打飞棒最经典。校长家的两个大哥哥各自当头头组织了2只队伍比赛打飞棒。飞棒就是俩节笔直的一长一短圆木棍，把短的一节放在石头上或者木架上，用长木棍一敲弹在空中，然后用长木棒一击，短木棍飞向远方，大家用长木棍丈量距离，距离相加越远越好。这是个技术和力量的较量，几乎人人都会。大家丈量飞棒，吵的不可开交就是不会打起来。

    大孩子一玩飞棒，我们小孩子就玩他们丢下的滚铁环，用木棍推着铁环在石板上飞奔。经常摔得皮青肉肿的，石头真硬尤其是冰冷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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