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庭院里,都有几株瘦菊开落。
我喜欢菊花,并不因它是十大名花之一,也不缘于此花开尽更无花的那份惆怅。而是,种菊只缘似陶家。
是的,似陶家。
南山角,东篱下,那种人生的豁达,闲适和悠然,才是我欣赏的风景。
时值金秋十月,如果赏菊,该到哪里去?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它只在两千五百年前留了个背影,我在这个背影里,吹着黄昏的软风,散不去千年愁绪。
遇到子君时,是在这样的一个深秋的傍晚,不知怎样就路过她家,她正在大门口,为一棵大丽菊浇水。
我停下赶路的脚步,说,真好看。
她抬起头,莞尔一笑,不做声。不确定我在赞美菊花还是赞美她。
其实,当时的我也不知道,是赞美人的好看,还是花的好看,还是由衷的赞美人与花。
只记得那一刻,我心跳,菊花黄。
我问她,你在菊花里看到了什么?她说看到了春天。
她反问,你呢?我说在这冷的深秋,闻到了春的花香;看到了深秋寄给初春的情诗。
我问她,菊花有多大了,她说十六岁了。
我说我问的是菊花。她说,是,菊花十六岁,我出生那年栽种的。
我说十六年了,她年年花开,是在等,为她驻足的路人吧。
她可能懂了我的意思,可能没懂。回我,驻足又怎样,还不是又要匆匆赶路,终是负了闲敲棋子落灯花的人。
我许她,明年还来看花,讨一杯菊花酒吃。
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在那个傍晚,种下心事。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每一枝黄色的花朵,都会勾起我对那个傍晚的追忆。
我常常想起那个傍晚——傍晚里的菊花——侍弄菊花的人。
金风碧空月似钩。我家篱前,犹守几簇清瘦。
去年今日看花时,恰是今日相约期。
我是跟着媒婆来的。媒婆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郁郁黄花,亭亭子君。
子君说今年的菊花,终是等来了要等的人。
在那个懵懂的季节,遇到子君。少年不经意地开了一次花,这一开,注定此后的生涯。
人生漫漫,细雨轻轻。子君把酱醋油盐种进菊花,在清淡的日子里,守着日出日落。
一壶闲茶,看老黄花年年;菊染青丝,未负岁月相赠。
十年尘梦,一杯菊花酒。菊花布给种菊人,安身立命的道场;种菊人赋予菊花,人性的灵光。
她一年一年的问我,还是那年的菊花吗?我一年一年的回她,菊是昨日菊,人是当年人。
在这个静谧的黄昏,子君于篱笆墙下打理白的,紫的,黄的菊花;在她躬身的背影里,银发似雪,觅不见当年那个少女。只在她微笑间,依稀还有旧日的影子。
花锄铮铮,篱笆箜箜,复听年少心跳声;蓦然回首,在她无尽的思绪里,是否感慨,那个傍晚,为她驻足的少年,已是,苍老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