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的最后一个月,我独自去法国游玩。去前我略有些忐忑,怕巴黎的治安和自己脑子的间歇性犯蠢症会拖累自己的行程。
也想对自己到底能吃多少苦这件事试一试水。
现在的我26岁,回忆起那次旅行,我只想说,那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一次旅行。
圆满,从每个方面来说,都很圆满。
一路上碰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巴士上拉着我聊天叫我30岁以后结婚的法国老太太,圣母院边上态度高傲但是真心十分帅气的服务生小哥,在拉雪兹后面那条横马路上orange店里极其绅士的法国先生,在尼斯疯狂和我说了一堆法语其实是提醒我公交站找错的意大利女士,还有我那几个朋友...旅途总是能给一个对生活暂时感到疲乏的人打上那么一针强心剂,告诉你其实一切都还没那么坏。
但我最想念的,竟然是在Menton吃到的大冰淇淋球。
那是我到南法的第二天,我从市场买了新鲜的树莓回到旅馆,开心地吃下,就去寻找100路公交车。100路经停绝美的中世纪小镇艾兹,摩纳哥,然后就到了Menton。Menton是个往左法国往右意大利的地方,以产柠檬闻名。100路站头的地点我在前一晚刚和新认识的小伙伴确认过,于是顶着500年一遇的欧洲高温走到Albert 1e,转啊转,找啊找,愣是没找到。以为自己运气好,就在周围转来转去,在每个公交站台都寻寻觅觅,就这么找了半小时,人都被烤化了,没有100路。
于是问人。
一个好心的法国女士在听到我怯生生的excusez-moi后,停了下来。
我用英语开口,法国人摇摇头,告诉我自己不说英语。
无奈,我只好结结巴巴的用我所有的法语词汇、句型外加一些勇气和虚无缥缈的自信,慢慢地说:“额,le bus, un, un zero zero, 额...qu'est que...哦..qu'est que ou est le bus un zero zero?”
法国女士戴着墨镜,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很快速地说:"oui, cent.“
我当时想,卧槽,我当然知道un zero zero(1,0,0)就是cent(100)啊!
但是不好发作,我只好表示顺从,oui oui地说个不停。
法国女士表示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立马跳上一辆刚来的巴士,示意我等着,然后上去问了司机,又下来看了一圈,走到被上巴士人群逼退到”远处“的我,对我说:”le port. p-o-r-t。"
我竟然听懂了,在尼斯老港!可以乘到!
可是我刚查公交线路,100路根本没有尼斯老港这一站啊。
我的google地图显示车站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我在犹豫和极度的燥热中,选择了听好心女士的话,乖乖地google了老港,然后徒步前往。
尼斯虽然是个很小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几步就觉得像是已经垮了太平洋一样。
这条路上根本都没什么人,只有阳光那么眷顾我,烤的我都听得到嘶嘶嘶的声响在我的皮肤表面此起彼伏着。没有人知道,我是一个人来旅行;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下了勇气就这么一个人出来旅行;更没有人知道或者是希望了解,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旅行。
而现在,我走在一条几乎没有人的南法小路上,我的父母和朋友还在另外一个时差里刚吃完饭,估计已经看上新老娘舅了;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对不对。我听了好心法国女士的话,是因为我觉得她看上去很好心。我今天去不去得了摩纳哥,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终于,我走到了老港。但是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公交车站的影子。
我很是泄气。
我想,算了,要么我不要去摩纳哥了。今天就呆在尼斯吧。
我沿着老港走了一小段,转念又想,我为什么要就这么放弃了?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去摩纳哥!这个车站今天我一定一定要找到!
说起来真的巧,我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跺脚了一番以后,一抬头,车站竟然就在我眼前。我只要拐个小弯就到了。而正好一辆100路静静地停在那里,那么美好。有人在等排队上车。
我是队伍的最后一个,所以,没有位子。
我就这么一路又站了1个半小时,到了摩纳哥。一路上的风景绝赞,因为100路是沿着海岸线开的,地中海蓝到眼睛都快被灼伤。我看了看时间,到了摩纳哥可能赶不上行程上的那些景点了,要不,就坐到终点站Menton吧。
于是我又站了十几分钟,来到了Menton。
结果流着汗找到Menton最想去的结婚礼堂,这里有柯克托为儿子婚礼绘制的壁画,据说简洁但精致。结果我大汗淋漓地走到,不知为何,关门。
我又迷茫了。
在这最无助最抑郁又被晒得没能力思考下面究竟该怎么样的时候,我拐进了礼堂对面的冰淇淋铺。
“Bonjour,我想要一个,就一个球。”
”哪个味道?“
我隔着玻璃看着一桶桶的冰淇淋,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指了指下排最靠角落的位子:“柠檬奶油。”
然后用补充说,不要cup,我要蛋筒。
老板取下一个蛋筒,小小尖尖,然后,他麻利地挖下一大坨冰淇淋,再然后,一勺又一勺,一下又一下,小蛋筒上的冰淇淋球越滚越大,简直快要都散架掉下来了,老板却仍旧不厌其烦地再为我加量。
然后,他把蛋筒往我手里一塞,有已经化掉留下来的冰淇淋淌在他的指尖。
“Ciao!”
他在我付钱后,充满微笑地对我告别。
我走出冰淇淋店,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走路,而是躲在一旁的树下以我人生中吃冰淇淋最快的速度啃着咬着,柠檬的清爽搭配奶油的厚重甜味,一齐冲击着我的味蕾。Menton的柠檬甜味盖过酸味,是一种热乎的柠檬味,可我脑中想到柠檬就是一直柠檬默默躺在厨房风干的寂寞场景完全不同。
原来柠檬也是可以有温热的柔软感的。
我的手上全是化掉流下来的冰淇淋,衣服上也有。
等我把整个冰淇淋都干掉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又都焕然一新了。这种快乐,是我和这个柠檬奶油冰淇淋之间的秘密,充满了个人主义。这种快乐,是只有独自一人旅行的我才能体会到的。
这时正巧收到一条微信,我打开一看,是昨晚一起吃饭新认识的小伙伴发来的:”我忘记和你说了,100路的站头好像改过了,现在不在albert 1e了哦,我也不知道换去哪里了,可能是老港,这里的巴士经常换站点,想起来了赶紧和你说声。“
我开心地回她:”嗯啊,是在老港了。“
我擦擦手,戴上墨镜,继续我的旅途。
回来已经多日,但不知为何,很是想念那个在Menton小镇吃到的柠檬奶油冰淇淋。
P.S. 实在是找不到当时在menton的冰淇淋图了,补一张小天使冰淇淋给大家降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