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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甚美,我却只爱上了水中的月亮。
许雁翎回国那天,谁都没告诉,但好巧不巧,她用的是她堂姐的账户,于是一下飞机就被堂姐逮了个正着。
既然被发现了,也没想着躲,老老实实先去了堂姐的住处。
她堂姐单名一个言字,好写也好记,总之比许雁翎好记多了。大雁的尾巴,灰溜溜的,有什么好看的。
进门,还没换下衣服,许雁翎先抱起了地上的猫,“言言……言言,想我没有?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言:“……”
还好还有夭夭,刺猬超级可爱的!
许雁翎抱着言言,一回头看到正在撸刺猬的许言,“你什么时候养了刺猬?”
“……想养就养了,我们夭夭特别可爱,对不对?”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雁翎觉得她笑得高深莫测的。
回想起刚刚不到一小时的接触,许言似乎变了很多,从前就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甚至有点闷,聊天没几句都能聊死,现在……
挺好的,以前,其实也很好,但是,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好像都变了,是某种微妙的变化,具体的也说不上来,是好事,既然是好事,也不必追根问底,她想说自然会说,不必问。
“雁翎。”许言很认真地叫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肯定是老头派她来打听消息的。
许雁翎是独生女,被宠着长大的,但也不是那种宠,宠而不溺,凡事有商有量,家庭极度和谐,是大多数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状态,许雁翎本人也很争气,虽然不是极度优秀那种,但也几乎是多数孩子的噩梦——别人家的孩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却越来越迷茫,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很聪明,能不费力气地做好很多事,但没有目标,于是她读书,出国留学,读到累了就不再读了,找了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前不久把工作辞了,偷偷回了国,飞机起飞前也只联系了许言。
没说保密,自然也默许了她“通风报信”。
明明没到绝境,却好像走投无路。
“我觉得我好像有什么事没做。”许雁翎皱眉,“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许言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没事,跟姐说,姐亲手报警。”
许雁翎:“……”好是好,就是嘴有点损。
“亲亲,这边建议您早点睡比较好呢!”梦里啥都有。
许雁翎正了正神色,“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特别特别重要。”
许言也认真起来,“听起来有种宿命感。”
“但是我是唯物主义,信马克思。”
“……”
很好……
既然不知道,许雁翎决定去更大的世界看看,骑骑马,放放风,感受自由的力量。
但,许言望着马场还是愣了一会。
“这就是你说的自由?”
许雁翎凝重地说回答:“不,重点是骑马。”
在教练指导之下,许雁翎很快上手,半天下来,也能自由地跑一跑了。
顺便办了个会员卡,表示以后会常来。
相比之下,许言那边就不怎么好了,只学会了上马,以及下马,并且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了。
出了门,许雁翎照例发了一条消息。
不同的是,对方回了一条消息。
[你回国了?]
[是]
[我们见一面吧。]
地址是不远处的一家茶馆。
茶馆有年头了,去的人不多,毕竟,现代社会,年轻人附庸风雅,都喜欢去咖啡厅,茶馆大概去的都是些上了年纪……阿不,有丰富社会经验的人。
她要去见的也不是别人,是她的心理医生,代号或许是名字,云嘉。
说起来还是她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从那时起,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无论怎么努力都觉得迷茫,眼前的很多事情好像都没有意义,陆陆续续见过许多老师,咨询过许多成功人士,直到在网上认识了他,对方应该比他大一点,更具体的她也不知道,毕竟她透露的信息也有限。
虽然同城,但他们的交流仅限于网上,对方回应的次数很少,但往往很有效。
她没敢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病,但也不能确切地说自己啥事没有,就当交了个网友,聊一些没法告诉别人的话。
见面,她觉得没什么,实在不行还可以删好友,怕什么。
但她总有种预感,她的心理医生应该阅历相当丰富。
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在她对面落座的是个年轻男人,年纪三十岁上下,五官端正,端茶的手手指纤长,很适合……拿刀。
就像在哪里见过,熟悉得惊人。
“雁翎,雁是吉祥的鸟,翎是最坚硬的羽毛,好名字。”
许雁翎挑眉,她听过很多关于她名字的含义,但此情此景别有一番……趣味。
“云医生的名字也好。”
“我不姓云。”
这就尴尬了。
“咳……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你又抑郁了?”
“也不是,就是突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云嘉单手支着下巴,想了想,“两个办法,什么都不做,或者什么都做点。”
好像很有用,但好像都是废话。
“我可以做点什么?”
云嘉眼眸微垂,“找一份工作,学一项技能……很多事都可以。”
“可是,我总觉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云嘉顿了顿,“具体是什么。”
许雁翎嘴角撇了撇,“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哎……我也说不清楚……”她想到什么,自嘲的笑了笑,“云医生,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那种故事里的大英雄,会拯救很多人那种,但我有时候又觉得,我肯定做不到。”
“这也说不准。”云嘉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残茶一饮而尽,“我和老师开的诊所里正好缺人,你愿意的话可以临时过来帮帮忙。”
许雁翎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甚至约定好了上班时间。
分别前,许雁翎还是问了一句,“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
许雁翎也不意外,开玩笑似的回道:“那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熟悉的身影一点一点走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云嘉没有抬头,盯着刚刚许雁翎用过的茶杯,饮下残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滑过食道,最终落到胃里。
冰凉的,冷涩的。
“你还是没忍住。”妆容精致的女人在许雁翎坐过的位置落座。
云嘉深吸一口气,“你说过,诊所缺人,我在帮你。”
“你帮她,难道不是因为她最像新月?”
“我的妹妹早就不在了。”
“可是,轮回转世,循环往复。”
“不,月牙儿只有一个。”别人再相似都不是,他从小宠到大的月牙儿永远都只有一个,今生的许雁翎再幸福月牙儿也不知道了。
女人不再纠缠,“随你,不过,新职员入职的时候,跟她说,我是你师姐。”
什么老师,她很年轻的,好吗?
许雁翎心安理得地霸占了许言家的客卧,过了一周蹭吃蹭喝,外带撸猫撸刺猬的生活后,终于起了个大早去云嘉所说的诊所报到。
门口写着心理诊所四个大字,很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诊所里就两个医生,云嘉和他师姐风悦。
许雁翎再三确认,是师姐不是老师,云嘉和风悦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也不好再问。
不过,帅哥美女组合超级养眼。
诊所预约的客户不算多,大多和诊所有长期合作,或者是诊所的长期客户,平时的工作也不算忙,忙也轮不到她,为了保护客户隐私,她能接触的就是协调云嘉和风悦的时间,提醒客户按时进行咨询。
工作不多但无聊至极,其实两位医生平时工作量也不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相关专业内容,大段大段的生涩的专业内容。
一周下来,感觉还不如在许言家蹭吃蹭喝比较好,要不跟云嘉说一声,按照她的专业,想找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也不难。
但,在她主动提出离开之前,风悦主动找上了她。
风悦是个极美的大美人,五官精致,一双含情目,尤其动人。
人美做事也直接,“我有个故人,有桩心事困扰已久,我身边都是同行,所以想听听外行人的见解。”
许雁翎左右无事,当个故事听也不错。
故事也简单,一对相依为命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妹妹为了救哥哥把自己的心脏给了哥哥,哥哥知道后特别内疚,想把命还给妹妹,但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后来他遇见一个和他妹妹很像的人,深信那个人就是自己妹妹的转世,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到她身上,同时又很清醒地知道,那不是她的妹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劝他?
许雁翎花了很长时间才理顺这个思路,第一反应是,“妹妹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心脏配型成功的概率这么高吗?妹妹捐心脏合法吗?”
风悦明显噎了一下,“这不是重点,这只是个象征的说法,全部过程合理合法,单纯说说你的看法。”
“相依为命,能这么豁的出去,那妹妹肯定是希望哥哥好好活着,往前看,哥哥如果真的惦记妹妹,那么就应该好好活下去,这样才是对妹妹最好的报答,至于那个和妹妹很像的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缘分就是这样,不必过于在意,妹妹的心脏在哥哥身体里跳动,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这才是妹妹最希望看到的。”
“你是这样想的吗。”风悦低声喃喃道。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活,不然逝者也不会安宁。”
风悦突然凑近盯着她的眼睛,幽幽开口,“许小姐,你好理智啊!”
许雁翎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愣了许久,“旁观者清嘛。”
风悦盯着她看了许久,笑眯眯地说,“雁翎啊,我发现你很有潜力,明天起,姐姐给你开小灶。”
小灶,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灶。
许雁翎查了风悦近一周的工作量,零。
这也是常态。
风悦占用了二楼的会议室,小班教学,一对一辅导。从入门到你别想放弃必须学。
许雁翎很无奈,但还是认真拿了小本子记笔记。
过程嘛,就是学习,很枯燥的内容,和专业课不相上下,但都是比较实用的内容,当成一门新的专业课,倒也不错。
大概因为只有一个学生崽,许雁翎顿时成了两位医生的重点教学对象,云嘉偶尔也会讲一些比较典型的案例,深度剖析。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是一个月。
忙碌的学习总是会很轻易地忘记时间的流逝。
许雁翎越来越适应在诊所的生活,和两位医生也越来越熟悉。
风悦人美,知识渊博,经验丰富,各类案例信手拈来,本人像狐狸,眼睛里总是藏着很多小心思,云嘉和她记忆里的倒是不太一样,好像在极力克制什么,总是欲言又止,好像对她很感兴趣,就像在研究什么经典案例。
许言不以为然,“不奇怪啊,心理医生啊,你这种送上门的案例,不得研究一下嘛,心理医生是有职业道德要求的,不能和求助者有太多私人联系。”
好像是这样,但又不完全是。
11月,天气转凉。
新闻上说,下周二是难得一见的红月。
许雁翎查了一下日历,那天正好是个圆月,月亮就在那里,平时都不会抬头看一眼,红色的月亮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许雁翎没再关注。
周一刚到诊所,却只见到了风悦。
风悦神神秘秘地拉着她,还是在二楼会议室,然后掏出了一张塔罗牌……三枚铜钱。
“雁翎,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许雁翎看了看那三枚古朴的铜钱,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唯物主义者。”
“……”小崽子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好啊,怎么帮。”
风悦神神秘秘地笑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11月8日,夜,红月。
许雁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是一个部落的圣女,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被视为不详。
她没有朋友,只有名义上的哥哥关心她。
长大后,为了维护部落的和平,圣女被迫和亲,哥哥当然不同意,但只有他不同意。
为了哥哥,她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哥哥光明美好的未来。
醒来时,仍觉恍如隔世。
不远处好像有个人影,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句,“哥哥。”
许雁翎走进了才发现,是云嘉。
“月牙儿,好久不见。”云嘉温和地笑道。
许雁翎怔愣着,耳边回响起陌生的语言,但她清楚地知道内容。
天上的月亮,哥哥的月牙儿,都是无价之宝。
仿佛某种召唤,随心而动。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懵懵懂懂的日子,原来是在等他。
眼泪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滑落,“哥哥……哥哥。”
云嘉抱住她,怀抱温暖,不舍离去。
“月牙儿,你真傻,你怎么能为了哥哥牺牲自己呢。”
“哥哥,好好活着,月牙儿才能安心。月牙儿不后悔,反而很幸福。”
“可是……”
“哥哥。我只要你活着。”许雁翎直视他的双眼。
“月牙儿……”
“哥哥,你过得好吗?”
云嘉眼中闪过迟疑。
她却温和地笑了,“哥哥,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能再见到你,月牙儿很知足了,不能再贪心了。”
云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身影渐行渐远。
天上的月亮真美啊,可她却爱上了水中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是她,还是她?
那夜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云嘉,就像那夜的红月,再也见不到了。
事后她问起风悦,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悦神秘地说,“不可说。”
许雁翎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偶尔回想起来,那夜的经历就像是做梦一样。
好像某一刻,她真的变成了那个异族少女,可她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就是许雁翎。
又何必那么较真呢?
许雁翎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完成学业,申请某高校的博士,并顺利通过。
许言来送她时,一脸的羡慕。
许雁翎表示,你年纪也不大,也可以试试。
许言笑着给了她一下子,敛了笑意,轻声说,“一路平安啊!”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的路还长,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灵感来源:2022.11.8日红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