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我和他各奔东西了。
他去了瑞典斯德哥尔摩儿子家;我去了北京儿子家,都是去帮带孙子孙女;他是孙子;我是孙女。
我与他俩在微信里时不时地聊天聊地聊家常。
一天早上,去菜场回来,把买回来的两塑料袋菜往水池边一放,就在阳台上泡了一杯茶,打开了微信:
“在吗?”
“在!”
“你那儿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一刻零三分。”
“正在做什么呢?”
“正在发呆,等睡觉!”
“等睡觉了?不会吧?老兄啊,别开玩笑啦,这才下午三点刚过!”我不解地问。
“你不信?”
“不信!”
“这儿已经全暗了下来,就像国内晚上七八点钟样子。”
“真的吗?”
“不信?那我打开视频,你也打开,我立马拍给你看?”
一看,我信了。这才联想起有篇文章这么说,瑞典人从下午3点一直到第二天中午10点,有很长一段非常难熬的时刻,叫作“黑暗时刻”。这段时刻在整个北欧基本一样,从每年十月下旬开始,直到第二年1月才慢慢结束。
他的语言能力很强,以前在班级里就是女生们心仪中的“演说王子”。接下去,我们开启了语言通话功能。
“不瞒你说,刚才午睡醒了后就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条弯弯曲曲,由东向西的水泥坪路;望了好久好久也不见一个人影走过。”
“你好有耐心!”
“在国内时,我曾讨厌人多;此时此刻,我多么渴望看见人,哪怕是一个人!”
他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
“望着望着,眼睛酸了,烟也灭了许久,正想回屋里取一下,突然发现,路东面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芝麻大的黑点,似隐似显,一动一晃,正朝我这个方向移动而来。”
“看见什么了”我好奇地插一句。
“我一下子兴奋地站了起来,脱口而‘人,一个人。’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劲盯住了那个黑点,一动不动,看他(她)一点一点变大,似乎看清了身影轮廓,是个男的:手脚前后有力地摆动,身穿一件黑色大衣,手上拎着一个公文包;当他走近了,隔窗望过去只差大约50米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高高的个子,头上压着一顶绒线帽;方方的脸庞上爬满了黑呼呼的胡须;一副眼镜架在了他那高耸挺拔的鼻梁上,一步一步正朝我眼前走了过去!”
“看的这么仔细?简直不可思议!”我问。
“无聊+寂寞嘛!”
“接下去呢?”即便身后的太太已经叫了两声了,我依然不顾。为了让他打发自己,也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鼓励他说下去。
“接下去,我开始望他的背影了。由近变远,由大变小,一点点变成起先那个小黑点,慢慢变灰,变虚,变到什么都不见了!”
接下去又恢复到文字了。
“一段好漫长的心理路程啊!”
“是的,前后大约一个小时,我很期待,也很享受!”
“说完了?”
“说完了。”
“不和你聊了,太太已在客厅里催了几次。”
“好,你去忙!”
“明天和你聊聊北京雾霾?”
“我等着,老时间。”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