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江湖危险你快点跑
罗日荣
《世说新语》之《言语》篇记载:简文作抚军时,尝与桓宣武俱入朝,更相让在前,宣武不得已而先之,因曰:“伯也执殳,为王前驱。”简文曰:“所谓‘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这说的是:简文帝司马昱做抚军将军的时候,跟大司马桓温一同入朝。当时,桓温权倾朝野,名重一时,司马昱让他先行。桓温不得已,只好先行一步,同时说了一句:我在前面走是手执长矛为您开道。话说得非常客气。司马昱随口答了一句:没有什么大和小,我跟随您前行。两个人说的话,都引自《诗经》。
看这两个人的对话,你就不得不感叹古代“职场”这个“江湖”的险恶。司马昱与桓温是两个死对头,司马昱是晋元帝司马睿的小儿子,此时正做抚军将军。而恒温此时手握兵权,权倾朝野,即使是贵为王爷的司马昱也不得不让他三分。但司马昱打心底里希望恒温死,可又拿恒温无可奈何!但在职场上,两个人都要装。司马昱好歹是王爷身份,恒温尽管心里在盘算着怎样将司马氏的江山取而代之,但时机尚未成熟,只好表面上假装尊重他。而司马昱虽然痛恨恒温,但恒温有权有势,也只好忍气吞声,装出一副十分尊重的样子,以求暂时保存司马氏的天下和自己的生存。
桓温自负才能过人,又心怀异志,因此发动北伐希望先建立功勋,然后回朝受九锡以图篡位。但因第三次北伐失败,声名和实力大减,图谋不成。咸安元年(公元371年)十一月,桓温采取“废帝以立威”的策略,废皇帝司马奕为东海王,改立司马昱为帝,司马昱从此成了傀儡皇帝。
晚年的桓温权倾朝野,一天卧在床上对亲信感叹道,“为尔寂寂,将为文、景所笑”。意思是说如果甘于现状的话,将来到死后肯定要被从曹魏手里夺得天下的司马昭、司马师两人所笑话。接着又说:“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复遗臭万载邪!”从此留下骂名。
可见,古代的政治斗争往往是带着微笑,在彼此谦让的面纱下进行厮杀!所以政治的疆场是一个危险的江湖,于是每一个江湖人都会小心翼翼地处理与对手的关系。
明代杨荣与杨士奇是同朝宰相,杨荣是明朝大臣,精通边防军务,曾随成祖朱棣远征蒙古,立过很多战功,史书上记载“其性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在文渊阁治事三十八年,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但“其恃才自傲,难容他人之过,与同事常有过节”。朱棣对杨荣格外宠爱,亲自将其名由杨子荣改为杨荣。而杨士奇也是朝中的大臣,但杨荣就是不喜欢杨士奇,而杨士奇也看不惯杨荣的做派和贪污腐败的作风。杨荣非常忌讳杨士奇,便经常在皇帝面前说他的坏话。
有一天,皇帝朱棣召见杨士奇,向他提起了关于杨荣生活奢侈及受贿的事,并问他对此有什么看法。杨士奇当然知道朱棣是不会惩办杨荣的,多说无益,于是回答说:“他(指杨荣)是百战名将,精于边关防务,对边关的安定起了很大作用,他虽有错误,但只是生活小节问题,陛下劝说他即可,不必因此而治他的罪!”皇帝听杨士奇这么一说,便笑道:“你还为他辩解!你知不知道他私下里曾多次向我说你的短处?”杨士奇说:“臣对此早有听闻,但希望陛下能以包容我的态度来包容杨大人!”
杨荣是杨士奇的政敌,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这是一个打击政敌的机会,但杨士奇却很聪明,知道朱棣宠爱杨荣,杨荣贪污腐败这点对于朱棣来说算不得什么,如果贸然建议皇帝处死杨荣,非但不能打击政敌,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与其这样,不如大度一点。这样,皇帝听了杨士奇的话之后,自然会把话传给杨荣,如此也让杨荣放松了对杨士奇的警惕!
杨士奇为何要卖乖,因为他知道杨荣有皇帝为他撑腰,自己是斗不过他的!后来两个人结为政治同盟,共同对付政敌,这是“江湖”生存哲学使然。
从恒温与司马昱相互作秀,到杨士奇向杨荣讨好卖乖,他们不过是一种政治斗争的手段而已。没有这种本事,就得像小沈阳在歌里唱的那样:“江湖危险你快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