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几个实验员坐在实验楼的下面,聊着这一阶段以来发生的各种关于新机器人测试的各种奇闻趣事。
虽然没见他们手里拿着多么厚重的实验报告材料,但是他们却似乎没有离开过一个已经做了十年,但最近才出了奇怪成果的教师机器人项目。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助理实验员说:“据说,那个搞语文老师机器人的小组里面竟然有两个受试的机器人谈起恋爱来了,还说要制造出很多很多新的机器人来占领教育市场。
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实验员听到竟然有这种咄咄怪事,心理也不免散起了嘀咕,似乎是在沉吟着:“这技术都进步得这么快了吗,以后会不会真的有一个可以安抚我感情的机器人男朋友呢?”
坐在他右手边的另外一个男生实验员则满脸担忧地说:“原来我也只是想着机器人能帮我们干些体力活,但是现在看来人工智能已经把机器人和人推到了面对复杂环境的竞争中了。既然现在机器人都已经能交语文了,学会谈恋爱可能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我想到时候,像我这种对感情感觉很迟钝的人肯定会被这个要命的市场淘汰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对面的图书馆里走出了一个个子高挑、面容白皙的姑娘,据学校论坛上面传的内容,这个姑娘似乎是学校里边某一个机器人小组的负责人。当然,他也是这个小组里边最年轻的教授。而且,在他上学的时候,社会上就已经流传着很多有关于他的专利了。至于有没有公司购买,以及后期的应用情况,由于涉及到相关的法律条文,非专业人员月无从得知具体的情况。
几个人的目光迅速转向了他手里拿着的书。这本书也算是在情感人工智能领域里为数不多的名著之一了。当然,由于很多限制,这个大学里边并没有几个人能够深入的研究这方面的内容。如果不是来自几个社区学校的对语文课堂辅助机器人的要求,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推进这方面的研究,因为在这个国家,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伦理学家都对是否能让人工智能拥有情感表现的非常敏感,甚至也不乏在报纸电视以及其他一些媒体上出现各种激烈的论调。但是,作为一门技术,他还是吸引了很多在传统社交方式上受到挫败的年轻人的关注。因此,即便传统舆论将这些内容视为禁区,也依然没法彻底消除年轻人们的好奇心。
在几年前,有一些地方政府甚至还通过地方性立法的形式禁止了本地的社区学校使用教师机器人代替人类教师来满足学生们不同的学习需求。但是,面对着人口压力,这些所谓的地方性立法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有很多彻底执行了教师退出机制的城市不得不大量引入教师机器人来稳定教学质量,或者出于保证学生好奇心的目的,在课后服务中大量使用教学机器人。然而,很快又有人在报纸上发表意见说,虽然机器人能很好的传授那些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发现问题。这篇稿件被报纸的编辑发送到社会讨论内部的社交媒体上,从而又引起了一阵在守旧派和革新派之间的激烈争吵。
不过,不论外边怎么争吵,实验室里面的事情还都依然平静的推进着。经过这些年的研究,这个小组不断吸纳各个方面的人才。其中,除了计算机和机械以及电子学方面的人才以外,神经学、认知科学、生物化学乃至于文学、心理学乃至于社会学的研究者也大批量的加入。而这个小组也因此被称为学术大杂烩。但是,随着小组的不断扩充,不同学科的矛盾也开始不断的爆发,甚至有人认为这个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甚至是在人口压力之下不得不病急乱投医的后果。
然而,这个小组的工作仍然在不断的推进着,虽然市场需求和社会舆论一直在变化,但是他们的总方向依然还是稳定的。工艺方面的机器人教师要比文学方面的机器人教师出现得早一些,也更容易被人接受一些。但是,这部分机器人教师的改良工作也是相当艰难的。他们要面对的自然就是工匠师傅们的压力。不过,由于一些出身文科的工艺爱好者们的加入,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关键师傅们变成了重要的设计者,尤其是在工艺方案方面,他们的经验除了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而等到语文外语教师机器人的出现,尤其是实体化的机器人和强人工智能结合之后,让很多传统型的文科生都感到了危险, 也很自然的站到了这些机器人教室的对立面。
但是,随着各种不同的学习需求的增加,一些老师感觉教学变得越来越吃力,尤其是批阅作业,因此他们也迫切需要一种高效的辅助手段,来帮助他们完成那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内容的批阅工作。这就是最早的语文教学机器人开发的背景。在最初一些年里,这个机器人作为教学应用程序的辅助插件而被开发出来的。不过,大概也就是两三年之后吧,随着社区学校政策的推进,仅仅提供优化建议的辅助程序已经不足以满足教学的需要了,学生们需要一个随时能够给他们的写作和讨论进行咨询的,同时也能完成一部分社交工作的实体的机器人,以便提高他们学习语文的兴趣。
感情反馈系统成了研究这个实体机器人最大的障碍。其中不同的技术支系都试图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由于计算机设计模式的原因,几乎所有的解决方案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不过大家都认为,重新设计计算机系统在成本上并不是一个合理的选择。因此这个问题就一直延宕了很久也没有解决。
一个曾经研究过人形演奏机器人的研究人员把他的经验分享给了几个相关的研究小组,但是那几个研究小组的人经过测试以后却给出了一个非常消极的答案,对话系统中的情绪表达并不能使用类似于音乐的理解方式得以实现,所以,如何让机器理解口语特征就成了一个重要的研究主题。这些研究小组也提出了各自的方案。其中语音学和脑科学分别从自己的角度提供了一些建议,而社会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则普遍认为计算机程序不可能实现任何的社会认知和心理反馈。甚至有些人还认为机器的反馈顶多也就是顺杆往上爬,肯定不会理解说话人的情绪变化,尤其是通过打字去推断情绪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功能。
一些设计师则认为,捕捉语音特征可以使用麦克风,捕捉表情特征可以使用摄像头,但是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怎样用一种合成器生成出让人听着感觉有情绪起伏的声音。研究语音合成的专家们认为,要求机器有情绪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因为在很多专家看来,机器的本质就是处理那些重复的工作的手段,因此,情绪波动是一种危害性的存在。但是,从事人工智能的专家们则认为,如果机器智能不能回应情绪,那么它和图书馆的检索机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不同小组的研究人员,不同学科的发展团队对相关的议题莫衷一是。直到一个高个子实验员的出现才打破了僵局。他首先用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作为样本对那些语文教学机器人进行训练,让他们理解情绪的意义,并学会如何用语音的起伏表达情绪。很快,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心,其他专业的研究人员也都加入了这个训练计划。 三个不同技术路线的小组也因此合而为一。那个被称为学术大杂烩的团体也因此而成。
脑科学家发现,单纯通过电波反应的方式其实无法很好地解决语言理解中的问题,于是他求助于从事社会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的研究者。其中有一个研究语言表达的社会心理效用的研究者给了他一些建议,让他走出了追求精确表征情绪电波的怪圈,找到了一些能够部分还原社交实际情况的手段。但是,在还原语言的社会分层的问题上,他仍然感觉相对比较困难,因为这些分层并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在某些部分有一些共同的内容,而另一些部分又完全不一样。后来,他读到了一个社会学家研究从底层社会崛起的一些创业者语言习惯的变化的著作,才发现语言的分层并不是线性的,而是渐变的。于是,他决定按照这个判断去设计他的语言理解模型,帮助程序开发者们建立一个可用的演示机制。
他把这个模型交给设计小组进行讨论,小组里面几个研究计算数学的人表示,这个东西不太可能实现出来。至于理由,在他们看来,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自从有了脑科学专门学科以来,就从来没人敢踏进用数字电子手段模拟情绪这个门槛,而它这个模型又是完全建立在情绪模拟的基础之上的。前些日子,研究问答机的小组也就这个问题跟这一组的研究人员们进行了讨论,认识结果也同样是否定的。而主要的问题就在于并没有一个成熟的数学模型能够反应情感的随机性。而要把情绪和语音分析联系起来,首先就要处理好这个随机性问题。
研究又被卡住了。一个小姑娘的一句话点醒了所有的人。她说:“我们总是从现有的路径上找答案,但是谁也没告诉你我们现有的路径是唯一的方法,如果一条路被卡死了,那么我们还不如就换一条路,既然只用纯粹的数学不行,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想想其他的方面有没有解决方案呢?”
有人问他,是不是要从量子态的角度去思考?他说,这个想法绝对只有博士能想得出来,但是并不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就能被称为博士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设计缺那只是一个能吹走空肥皂盒的风枪而已,但是,大多数人都像博士们一样找出了一套复杂的机器人解决这个问题。
这话把一些学历高,但缺乏观察力的人说得面红耳赤。但是,大家转念一想,其实这话也完全有道理。解决问题不应该是找繁杂的方法,而是应该找到一个有手就能上的方法。当然,长久以来科学技术的路径都是先想出来一个复杂的,再按照不同的路径慢慢简化。这也让这些年轻的研究人员有点儿犯难了,因为为了获得比较高的学历,他们放弃了很多观察生活的机会,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不是有解决问题的简便方法。
周围的人还在听着,也确实感觉这些内容对他们解决难题还是有启发的。但是很快又有一个人想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我们并没有生活。而相反,所有人都在机械的重复着前人留下的路,哪怕这条路已经完全被堵死了。他一边想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其他人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但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一激灵,大声喊出:“难道我们的生活不过是一个乌托邦吗?”
小组里边闲来写些科幻小说的男生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我们还能用消费来标示身份,真正的技术进步也就只不过是一个乌托邦里的梦而已。别看那些人天天在那儿聊技术威胁论,真让他说出技术能威胁到什么来他也未必说得出。很多人都以为,花钱就能买来好的生活,但是据我观察呀,花钱能买来的只不过是对好生活的想象,最终还得靠我们的脑子和手的结合吧,去建设一个我们想要的生活。”
一个女的社会工作师反问这个男生:“你认为不养懒人是不是一个问题?”
这个科幻小说家说:“我们不应该讨论是不是要养懒人,而是要讨论这个懒是不是有价值,是不是能治愈我们因为过度劳动产生的心理疾病。”
社会工作师接着他的问题往下说, 两个人开始讨论情绪是不是能产生病机的问题。聊着聊着,社会工作师突然蹦出一句,看来医学也不完全是唯物主义的。小说家听着感觉很惊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解释道,只有能接触到我们并和我们互相影响的物质,才是我们所能关注的物质,也才是能够改变我们生活的物质。所以呀,完全把物质和意识对立起来,永远也产生不了科学。从这个意义上说,其实人在谈恋爱上的自由度还不如机器人。只不过人由于恐惧不可能把感情输出的功能完全赋予机器人而已。
社会工作师没有接着回答他的话,而是把图转向了一个手里拿着图纸的男生。看着这一大堆图纸,她表现出一点不可置信的神色。于是喃喃地说:“都已经网络时代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拿着图纸?”那个男生听见有人说话,就转过头来,稍微趸齐了一下手里的图纸,不紧不慢地说:“图纸不过是用来记录灵感的东西,有很多东西电脑上最好是一次弄完,来回修改很累眼睛,而且你也不能保证电脑随时都在手头边上,所以吧,画图纸的技能绝对丢不了。”
这话让那个小说家一脸吃惊,理工科的学生竟然也开始讲灵感了。社会工作师转身看线小说家,看到了那张因为惊吓已经拉得很长的脸,就说:“谁还没敢看家本领和特殊癖好呢,你也不要惊奇那些搞设计的人天天想着灵感。很多也不过就是日思夜梦而已。你是不是感觉你的脑子快被收书的人给榨干了。如果真的很难受的话你还不如就去歇一歇,没准儿山里能给你更多的幻想。”
一个科幻小说家可能天生就很排斥山里,但是听社会工作是这么一说,也开始好奇起来,到底是你能给他什么想象的空间。机器人都会谈恋爱的,山里难道还能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吗?会不会是仙气呢?这个他也不得而知。社会工作师答应他,如果工作闲下来,就带他一起到山里去逛一逛,看看那些山民是怎么生活的去。没准成立已经感觉掉牙的技术,到山里还能有一展身手的机会。听到这些话,那个科幻小说家更加好奇了,于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了社会工作师的提议。
不久之后,研究院也放了假,年轻人们相约着到乡下去放松放松,社会工作师顺势就提出了让大家一起去山里休假。那些同事都还认为山里又穷又乱,所以很不情愿。但是等到社会工作师拿出了影片集,所有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这完全和家里人所讲的山村并不一样,一些人两眼盯着照片里边的水田,看着两边星星点点的东西。这和经验中农田里边使用的无人机也不太一样,他们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很快一个农科院机械所的前助理研究员就告诉他们,这是他们所里研究的山地水田管理机器人的早期型号。这个型号主要用于水田灌水以后的管理。他们现在还打算找一个新的分支系列,用于管理阳台农场。
听到阳台农场这几个字,一个心理学家表示,自己也是种植爱好者,但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照料自己种的东西。所以,需要一些机器人帮助自己管理一下相关的事情。于是他就询问那个研发农业机器人的研究者,是不是有适合家里使用的型号。研究者告诉他,有是有,但是因为阳台尺寸的不同,他们也没法提供标准化的量产型号,只能根据每一家不同的阳台去定制。心理学家认为这样会很贵。但是研究员说,即便阳台的尺寸不同,但是整个机器人用的软件和基本的机械组件都是一样的,只是需要改变一下框架。所以,其实总价格也就仅仅在于我们选择了什么样的架子。选择大型的机架可能会贵一点,如果选择小型的机架的话应该会便宜很多。而且市场上也有很多轻便的机架,甚至几十块钱就能搞定。
针对大庄园和实验室,他们倒是有一些标准化的型号可供选择。甚至对那些有别墅的买主他们也能提供一些标准化的型号。因为这些地方的空间都足够大,不需要太多的顾及面积的限制。他接着一说,其实他们现在也正在研究关于立体农业的问题,具体来说就是研究那些能够爬上爬下的机器人,来照顾立体的种植架。
当然,在这个山村里,他们所研究的方向主要是照顾农田的机器人。这个村子处在平原和山地的结合带上,所以有一部分地方还是可以做普通的种植业的,而山地那部分则被当地人开发成了水旱轮作的梯田。他们这次要研究的题目就和梯田里的机器人有关系。在他们之前,有一个农业生态学团队试图在这儿推广稻田养鱼,但是由于收鱼比较困难,最后也只好作罢。那个团队的负责人找到了当时研究农业机器人的团队的负责人,跟他说明了这个情况,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帮助。而这个负责人就要把相关的工作给了这个小组,并派他们到这个村子里来。
他们发现,收鱼困难的真正原因在于传统农机具不容易爬山,因此,他们想到是不是能开发一种农业机器人来解决这个问题。而这个小组的工作在这里已经坚持了十年,他们开发的梯田用的农业机器人也已经更换了三代。 最初,他们的确是想用一种机器人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经过实地测试以后,他们发现,至少要设计两种机器人才能很好的完成工作,一种用于播种和收割,另一种用于日常管理。而用于日常管理的那一种,在水田中被设计成了鱼的形状,而在旱田中则被设计成了老鼠的形状。他们看到的水田里那些星星点点的东西,其实就是用来监控水田的机器鱼。
对普通人来说,机器老鼠和鱼雷都比机器鱼更好理解一些。农业机器人的研究者跟他们介绍了当年那个农业生态学小组的需求,他们才恍然大悟。之所以没有选择仿照其他的农田生物,只不过是因为与机器鱼方便融入那个生态学小组的研究课题而已。 而且,机器鱼也能更好的监察水下的情况,帮助农业生态学小组的人及时的调整相关的水肥状态。
聊着聊着,天就逐渐黑了下来,那个研究员带着大家来到了村里的饭堂。这里除了一些大厨以外,所有的服务人员基本上都已经实现了机器人化。至于保留大厨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大厨能够更好的研发出新的菜品来,满足大众的口味。在前台负责制作的这些厨子们早早已经变成了机器人。而点餐系统也早就实现了分布式的安排。因此,大多数人也都不用到窗口去排队了,而只要在桌子上按动控制器,验证完了就餐卡以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儿获得合适的菜品。对于处理系统来讲,甚至连烤牛排几分熟这种问题都已经很顺利的解决了。其他的菜品基本上也都可以按照每个人的习惯进行加工。这大大的提高了整个食堂的效率和好评度。
那些城里来的访客们看着乡村饭堂已经解决了众口难调的问题,感觉相当惊讶。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很多人做饭都没法解决的问题,竟然让这些机器人给解决了。这时,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来到了访问者们的身边。高个子的男生长着一副欧洲脸,却搭配了一头卷曲的黑发。据他自己说他是这里的经理。而那个矮个子的男人,肚子微微突出,但是满脸红光,长着一副标准的国色脸,留着一头中等长度的黑发。他就是负责监督菜品开发的总厨师长。
经理向大家介绍,这位总厨师长其实是城里大饭店退休下来的。他之所以在山村里呆着,主要还是看中了山村里的各种物产。现在,她除了是大饭堂的大厨以外,还是旅游接待处负责食品方面的管理员。接下来,大厨跟大家说,实际上,最近几年来村子里旅游的人大多数也都是看中了村子里的有机食品,虽然我们这里也都是机器制作的菜肴,但是和市场上卖的那些预制菜不同,我们这里都是乡土产品制作,所以也没有什么污染,也不会为了流通搞出一大堆溢价的噱头来,基本上就是平价买卖。当然,我们也提供一些外卖品,让城里人带回去推荐给亲友,让他们的亲友有空过来品尝一下。但是,根据村民会议的决定,他们不会提供网上售卖的外卖品,因为村民们都说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只有在这个地方吃着才香。
心理学家大厨问道,是否还有人上山挖笋?大厨告诉他,实际上那些古老的生计还都存在。只不过是从事这些生计的人现在找到已经机器人化了。早些年那些挖笋人,这些年早就已经变成了研究如何变着法儿的做笋的厨子。很多时候,不管是从事什么生计的人,都会给他们研发新菜提供新的思路,有些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行当,也能搞出一些令他们这些专业人员生长惊奇的新家常菜。心理学家接着问道,那因为使用机器人剩下来的劳动时间,除了做菜以外大家还都研究些什么东西吗?大厨说,其实村民们还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秀才们自然乐于自己收集材料编一些关于乡村的书籍,当然由于机器人的普及也有很多农民转行当了技师,去负责设计和维护一些新的机器人。而且,那些传统的工匠行当最近也开始吸引新的人才加入了。这倒不只是因为机器人,而是因为政府举办了工匠学校,与吸纳机器人化之后产生的富余劳动力。而这些工匠学校本身就是新手艺人运动的结果。同时,农村里本身也比较壮实这些所谓的手艺人,因此工匠学校在农村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这是食堂经理接过话头,跟这些城里来的访客说,其实你们也不要认为现在的新工匠和传统的工匠完全是一种人。虽然说当年政府发动新手艺人运动是为了继承传统,但是在这个运动发展的过程中,很多人都接着传统手工艺这个载体搞起了创新设计。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原来的工艺品厂也开始走起了上山下乡的道路。他们把所有的生产流程都搬到了农户家里,采取每一周收一次的管理方法,让很多农民在家就能赚到维持生活的钱。所以,农民对新手艺人运动并不是很抵触,也并不反对借着传统手工艺搞创新这条道路。甚至,有很多本身在城里工作的不太开心的人也都逐渐回到了村里,成了村里消费的主力。到了最近这些年,新手工艺运动早就已经机械化了,而且机器人也广泛运用到了每个从事这项运动的农户家里。
心理学家接着问经理,那会不会有因为重复一样工作时间太长无聊至死的情况。经理说,其实除了没有城里那些消费地点以外,村里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所以无聊至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至于说重复工作的时间,其实大多数人也就顶多每天两三个小时吧。这绝对不会产生无聊的感觉。而且车里也给那些闲暇的人安排了很多好的活动,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接触外界的知识,避免他们聚在一起谈些空洞的话题。
经理接着举了最近的乡村学校的例子,但是说着说着这个话题就变成了乡村学校可以增进乡村民主。这个群体里边一个有点儿历史学背景的研究者联想到了明朝某个思想家的观点。但是,有一个研究社会经济规划的组员却说,事实上现在这个状态和明末完全是不一样的,虽然说大家都在谈论乡村学校和民主的问题,但是,明显现在的闲暇时间更多了,技术也更先进了,而愿意讨论乡村自治的问题的人也更少。 其实,在村子里关心乡村自治问题的人还是挺多的,只不过是没有像学术界那么多理论而已。他们关注的问题也大多数都是真正的切身利益,比如说建设立体农场和改进乡道,尤其是那些在山上的路段。
几个研究社会学的人对农村的这种变化表示非常惊讶,因为在他们的认识里,农村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虽然大家也知道一车道半的道路的确已经不够用了,但是自从有人提出了无人机转运这个想法以后,也就没人再想着去修路了。但是这些年由于旅游的问题,修路的事情又被提了起来。那些村里人的想法也很简单,只不过是要保证路至少能错开车,不要对面来车的时候就停下。当然,在土地条件比较好的地方,他们还是决定修一些紧急避让区域,以保证交通的正常运行。当然,在他们的最初设想里,这些紧急避让区只是道路旁边的能容纳一辆车的缺口。而他们所谓的一辆车,也只是中小型的客车。村里人想着,是不是能找一些无人车把这些边远村镇和县里的中心镇联系起来,这样的话就可以降低村民自驾车带来的交通拥堵。村里人的想法得到了县移动公司的支持,而县里的公交公司也决定参与到相关的活动中去。有了村里人甚至希望公交公司设置一些货车队,这样的话就能避免巨型物流车辆堵塞村道的问题。但是现在公交公司只是表示确实有讨论的可能性,但是具体实施的话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但是经理说,只要路能改的好,就暂时先不考虑货运班车的问题,旅游也能成为带动经济的好手段。年轻人们听着经理的话,感受着他的激动。 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这些话才让他们第一次有了体验生活的感觉。不过,很快他们又发现,从经理对他们家里人的讲述来看,机器人的大面积应用也改变了不少人的观念,一些农民和农场工人已经开始讨论家里合理的孩子数量是多少的问题了。按照现有的技术条件来讲,大多数人都认为三个孩子比较合适,这一方面能保证农村人口的稳定,另一方面又不会给生产生活带来太大的压力。但是,农民们也承认,既负责生又负责教确实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因此,他们也希望能找到有助于发现孩子天赋的教育者。
大厨跟孩子们讲了自己关于乡村生活的想法,而这些年轻人也觉得,新农村不应该只有传统的这些东西,但是有很多采集活动确实还都没有彻底机器人化,这也让很多从事相关行业的农民还要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同时,在村道上使用的无人车总还有一个乘客交换率的问题,如果不好好解决的话可能没法摊平成本。社会工作师告诉大厨,其实问题没那么复杂,那些风景好或者有特殊资源的城镇都可以开发旅游,这样的话能增加一些乘客交换率,只是那些纯农业的村子相对来说这个问题解决就困难一点。但是,也不是完全无解。只要农民有了一些可以吸引人的副业,这个交换率还是能够提高的。而他所谓的那些副业其实也都是一些手工艺上的东西,比如说纸雕、石器、木器等等。他的意思就是,要让农民们结合当地的资源搞一些小件儿的容易带走的器物,作为旅游纪念品,甚至可以借此来吸引一些有愿意学习手工艺的人,长期留在村子里,这样就可以带动整个村子的消费。
虽然经理说的唾沫横飞,但年轻人们似乎对这些政策上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反而更关心村子里需要什么样的技术。有一个人向经理询问,现在市面上说循环农业的人比较多,不知道村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项目。经理告诉他,虽然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循环农业,但是村子里确实有一些搞生态肥料的项目。其中一部分确实也帮农民节省了不少买肥料的钱。然而,前几年来了一波生态学家说要搞土壤改良,但是很多农民听了他们的方案以后都以你要想耕作为由拒绝了。那些学者只好到村子里当年的矿区附近找了一片地方去做他们的实验。约摸着过了两三年时间,矿区里被污染的土地也能耕种了,在实验区附近,也聚集了一些新的住户,而且开始运用生态学家提倡的方法把一些村里常见的材料整理收集起来,进行过简单的处理以后又还田了。虽然说,官方不喜欢农民烧秸秆的行为,但是有了这个技术之后秸秆还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然后他又絮絮叨叨地介绍了很多关于用植物纤维做建筑材料的技术在村里的应用情况。接下来他还说村里最近淘汰了沼气,用上了天然气和电力。只不过由于村子的地理情况,电力上还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现在村里有两个电力维护员负责检修相关的设备。
接下来,年轻人们决定要去山上看一看那些绿色能源的设备,经理联系了他在村里电务部门的朋友领着年轻人们一起去。
那位朋友像年轻人们介绍这处新能源综合示范区的基本设计。示范区的主要设备包括两块一个是在平顶山顶部的太阳能发电厂,另外一个是在山腰上的氢能转换站。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建设这个示范区,主要还是考虑到成本问题。那个平顶山本身也是矿区的一部分,但是矿区采空之后就一直放在那儿也没有开发。这矿区比较繁荣的时候,村里的电力是由矿区的热电厂提供的。但是矿区采空之后,那个热电厂也关门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农民都只能靠小型柴油发电机给自己加里供电,之前还造成了几次事故。这也让县里觉得,这个村子确实应该稍微改造一下,而刚下了改造的意见,就碰上国家大搞新能源战略。县里也认为,为一个偏远的村子拉高压电线不太划算,于是就搞了这个项目,也算是帮助本就不多的村民解决了生活的难题。而有了电之后,县里负责能源的部门又给村子铺设了天然气管道,并建设了天然气减压站,淘汰了用了很多年的沼气。正是这个决定改变了村子的生活状态,一些村民开始经营起来探险旅游的项目,而另一些村民则开始搞起了现在种养殖业。村里甚至因此而出现了几个专业合作社,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村里没有专业的经营人才,很多东西都是村民集体摸索出来的。
听到这里,年轻人中几个搞经营宣传的人决定留在村子里边,帮助村子进行经营活动。并把他们带来的服务机器人放在了原来的镇小学在村里的授课点里。一个稍微富有一点的年轻人给他父亲打了电话,要来了一笔初始投资,烦心了那个年久失修的活动室,也就是原来那个授课点的礼堂。心理学家向参与翻建的村民打听家里孩子是不是有一些反常的现象。村民们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们感觉自己已经从这个社会上获得了很多帮助,为什么还要表现在有问题,这确实不合逻辑。但是,心理学家说,任何时候冲突都是难免的,如果我们不去解决冲突的话就会产生更多的问题,最终导致关系破裂。这恐怕也不是你们这些当家长的人想要看见的吧。村民的话却让他感觉很惊讶。几个村民表示,其实我们这儿并没有多少生活压力,吃的都是自己家里的东西,现在房子也还不错,孩子们可以上学,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也可以回到村子里来继续种点东西维持生活。而且,作为家长我们也不想给孩子太多的压力,什么打工不打工的,实在不行就把土地租给专业的种植公司,我们还能收一份地租,而且新装备的应用也让种地其实没有以前那么苦了。孩子们如果想搞一门技术的话,村子里这些农业装备的维护也是个不错的方向,所以吧,干嘛要冒心理疾病的风险到厂里被老板压榨呢。城里人没什么依靠,找工作是无奈的选择。我们既然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精神健康开玩笑呢?
说话的农民叼着草棍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让旁边的年轻人一脸惊奇。在他们这些接受了这么多年奋斗教育的人看来,这种观点确实不可理解。但是想一想,农民说的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都有基本保障了谁还去奋斗呢。他们突然感觉到,他们坚持了很久的奋斗,在挺多的时候都是毫无意义的。这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似乎才是真实的情绪。一个机器人设计者说,他觉得,他们之所以没有理解机器不能处理情绪的问题,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没有理解情绪运行的原理,总是用一些被煽动的情绪来代替真实的感受。心理学家表示同意,社会工作师没什么意见。然后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那个设计者,他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解决方案。他说,他想到了做一套感情传感器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暂时还没有灵感做出雏形来。听到这里,那两位会心一笑。他们似乎是想到了测谎仪或者相似的仪器。于是心理学家对设计者打趣道,他是不是需要一份情绪反馈等级量表。但是设计者一本正经地说道, 5分制又没有小数点的量表不可能客观的反映人的情绪需求,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信心,能把这种东西作为参考。心理学家听了这句话一时语塞。
一个搞人机互动的研究者对设计者说,要不可以试一试做一个新的模糊数学模型,没准会有帮助。设计者感觉也是这样,就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回到住处,他就联系了机械制造和人机互动方面的研究者一起制作了一个草案,并移交到某个研究所进行试制。又过了一段时间,研究所把相关的测试材料转发给他们,并提出了一些优化方案,同时也委托他们继续做相关应用研究的市场需求调查。同时,他们的卡里多出了一笔不算太多的启动资金。每个人大概不到百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