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出发，皆是归途。
1.归来的游子
和女儿许航通话之后，老许开始连续几天，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再一次的求职失利，让女儿失去信心，彻底被激怒了。
她再一次提出全职写作，而老许觉得这赚不了钱，并且只是许航的应激反应。于是劝许航，要写回家写，不用在上海供着房租，艰难度日。两人便开始争执，谁都没说服谁。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许航一改往常的态度，主动提出回家来。这让老许多少有些意外，但好在，事情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秋分那天，夏至时节去往上海求职的女儿回来了，回到了自己身边。他高兴得张罗了一桌好菜，连连给女儿夹菜。
良久，他看准时机，问女儿：“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言，许航放下碗筷，挺直了背，推推眼镜框，清了清嗓子，方答道：
“好好写东西。”
2.出发的初衷
回家后，父亲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写东西。”我脱口而出。这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对于求职失败的应激反应。而是一个发现，一个灵感，一个不会错过的选择，一个命定的归宿。
我没有太在意父亲的反应，这句答案是我说给自己听的，而我，早已经听到。
好好写东西，这也是我出发去上海的初衷。更准确地说，是好好写剧本，成为音乐剧编剧。
初遇音乐剧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遇见了爱情。被剧情感动，被音乐折服，相信人物是真实的。从此开始了一生一世的牵绊，并期望这份羁绊能延续至生生世世。所以当我得知音乐剧史不足两百年后，我很惊讶，因为我仿佛是在前世就认定了这是我的使命。对于它的喜爱，我确定是来自前世。而它居然是个新生事物！多有趣啊。
是在知道了音乐剧之后，我的灵感才被激活，我才知道了，活着有多美好。我在人世间的幸福感，直接和能不能看剧相关。
然而，大学毕业后有整整两年，我没有再关注音乐剧，甚至没有再写东西。那是多么黑暗的两年！我沉浸在单相思的痛苦之中无法超脱。我所追求的人正是大学时期一起追逐音乐剧梦想的挚友。我对于她的强求，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连带的，我连音乐剧也害怕了。那可能是我创作生涯中唯一的一个劫难了。我从来没有如此痛苦，如此低落过，连写作的动力都被摧毁了。
两年后，当音乐剧重回我的世界，我的内心，又重新变得轻快明朗。22年的10月，她原谅了我，这使我如释重负。其实这样的事哪有谁原谅谁呢，不过我有意解脱而她有意成全罢了。
再度拥有音乐剧的我早就已经无法再失去一次，它对我而言，真的太重要太重要了。
为了学习音乐剧制作，我来到了上海。
那是2024年的立夏。
3.念念不忘的回响
“谢谢挂念，愿君安好。”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C站的私聊信息，是我先联系的她。因为不注意私信，她过了两个月才看到，才回复了我。
看到她的回信，我如获至宝，高兴得面目全非，激动得抱着手机蹦跶。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谢谢，这样就很好，就不用再回复了。”这句话，我编辑了好几次，才发过去。发过去后，我立刻退出C站，不再看手机。
她原谅了我！我心头的重负、长久以来的失落终于开始被放下。对于她的有意成全，我心怀感激，并且不再掺杂任何的暧昧。
我和她的故事，得到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只是至此就缘尽了。
从那个时候，我又开始关注音乐剧了。那是我和她曾经共同的期许。后来她选择了脚下和前途，我选择留在原地为理想而守护。就这样，她去到了更远的未来，我却止步不前，苦苦挣扎，只为了离梦想更近一点。
我从来没有怨过她的选择，只是可惜，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再难相逢。“愿君安好”，也是我对她的期待和祝福，哪怕如今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
当时我正参加一个音乐剧相关的线上志愿者活动，活动的大本营正是在上海。这次活动之后，我彻底回归，又重新变得充满生机和活力。我也开始感受到，音乐剧对于我，是这样一件重要的事物，它连接着我的精神世界，是我的心里最为美丽的一个所在。
观赏音乐剧最好的地方，就是上海。在我心中，那也是学习相关知识的天堂。我一直都知道，我该去上海。
可怎么去呢？
从两年多的颓废中渐渐复苏的我，早已和社会脱节，什么都不会，唯有对音乐剧的一腔痴情。文字功底、写作能力，不像刚毕业时，能作为一个亮点了。正因如此，我没有收入来源，还在依靠家里。
24年过完年，我心里一直盘算着，去上海。在一次和音乐剧同好的对话后，我下定决心，要去上海。
随即，我开始为难，不知道怎样才能争取到家里的支持。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去上海，我害怕他们会觉得我异想天开，或者是神经错乱了。
除了硬着头皮上，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在老许从驻村的地方回来后，我找到他，打算谈一谈。当时他在接电话，我坐在一旁假装玩手机，实际上在认真听他跟别人在说什么。
只听他回答道：“是的，是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节哀、节哀。”
他挂了电话，看到了我，和我讨论他接的这通电话。
“唉，你有一个表姐，人没了。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就是不听家里话，非要去大城市。去了又混不好，遇到点感情问题，想不通就……要不怎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那样的语境下，我彻底失语了，完全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选择了闭嘴。
那位表姐我并不熟识，她凄惨的结局提醒了我，外出闯荡会有的风险，尽管明白这个道理，我依然向往着去到上海后的一切。可是我无法让他人感同身受，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亲人。我总是这么独孤，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但每当被碰触，我又会觉得伤感。出师不利后，我陷入了一种焦灼和痛苦的情绪里。
正当我失落的时候，日版红花侠里的主题曲《就算仅有一丝勇气》的旋律响了起来，那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看到号码是上海的，却没有显示是推销，我感到奇怪，我明明设置了防骚扰。我拿起手机，想了几秒，才鼓起勇气接通。
“喂？”
“请问是许航女士吗？”
“是的。”
“许航女士，恭喜您，您的投稿我们已收到，现在通知您，已经通过。什么时候进一步沟通？你现在在上海吗？”
我开始支支吾吾，当我准备说明情况的时候，却感到身体失去了平衡，我醒了，那只不过是一个梦。
被耳机缠绕着，我努力拨开，奋力找到手机。看到了屏幕上，是《就算仅有一丝勇气》的单曲循环。
原来我听着歌睡着了。
我拔掉耳机，开始外放。
历史剧的旋律，有一些恢宏。曲折里，又带有一丝坚定。
《红花侠》讲述了英国贵族帕西化身蒙面侠士——红花侠，帮助法国大革命中的无辜的法国贵族脱险。主角帕西是一位正直不失幽默的英国贵族。《就算仅有一丝勇气》是他内心的写照，有一种不怕艰险的大无畏精神。
人物的精神透过旋律和歌词，将我感染。为了梦想，我是否也可以不畏艰险呢？
这样想着，我打开了微信，点开和老许的对话框，告诉他。“上午没说完的事，我晚上告诉你。”
他回我：“什么事？你现在说也行，我看到回你。”
“手机上说不清。当面说。”
“好吧。”
晚上老许买菜回来，做饭，我们吃完饭，都坐在客厅。
我开口了。
“爸，我看了一个工作，还不错。就是，要去上海。”
“上海？”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对我说，“你肯上班就是好事，上海机会多，去去也好。拿到工资前，我们补贴你。就是不要像你表姐那样，走到那一步。有什么困难，及时告诉家里。”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有了老许的资助，我很快买了票，过两天就出发。工作我真的在看，大不了进厂，我这样想。至于住的地方，我看青年旅舍比较便宜，就决定住那里。
出发前，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一个同好，我称呼他为“肖大哥”，得知我把进厂作为退路，他感到我有些冒进了，于是好言提醒。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帮我推荐了工作！让我投了简历等待答复。于是我把去已经买好的票退了，等这一份工作的答复。
是一家大企业上海分部的行政工作。对于我而言，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在家里，先由分部总经理彭总音频面试了一轮。约了到达上海后第二天去面试。
就这样，最终还是踏上了去实现梦想的路途。我的念念不忘终于迎来了回响。
满怀着期待，我出发了。
4.同是天涯求职者
行程的第一程是去张家界西的高铁。
为了第三天的面试能有好的效果，我把自己的自我介绍写了下来，在高铁上背。由于没有选座，听天由命，我刚好被夹在了中间。开始我有点担心左右的乘客会被我打扰到，但是看到都在各做各的，于是大着胆子，拿出我的纸开始背。
过了一两站，我的左和右陆续下了车。这一站，有很多人上车。我透过车窗注意到，人群里有三个个子很突出的外国男生，年纪和我一般大。
我看到他们上了这一节车厢，又朝我这排走过来，就在我以为他们会经过我的时候，他们在我两侧坐下了。
我的左边应该是个法国小哥哥，右边有点像德国人。还有一个坐在对面。
怎么会是这样？
我意识到他们是朋友，被我横在中间给拆散了。我于是大着胆子问左边：“Do you need change the s……（翻译：您需要换座……吗？）”
“No no no……”他连连摇头，我才放下心，觉得坐稳了。
然后我看到他从包里掏出两张纸，每一张都是满页的笔记，但是写得很有条理，就是看不懂，是外语。
我们都在背手里的纸。
和好几个好友微信分享我被外国人包围的处境后，我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始和法国小哥哥搭话。
“You see.You have a paper.I also have one.（你看，你有一张纸，我也有一张。）”我把手抬起来，手上拿着我的自我介绍。
他注意到我，我们两用英语聊起来，结结巴巴的，随即，他打开手机里的语音翻译软件。这样我不会说英语的，可以用中文通过翻译器传达给他。
他问我去哪，我说：上海。
他说他也是去那里，为了找工作。
我说我也是。
我问他找什么工作，他说金融。
问我，找什么工作。
我不会了，对着翻译器说行政，结果翻译不出来。我又说公司的后勤。这下翻译出来了，他点点头，我不知道他真的知道了没。
“Are you french？（翻译：你是法国人吗？）”我问他。
“Yeah～Hou did you know？（是的，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惊奇。
我磕磕巴巴地说道：“因为发音，我看过法国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告诉他，我是一个“Musical Fan（翻译：音乐剧饭。）”并且特别喜欢德奥音乐剧。然后他指了指他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奥地利人，一个是德国人。
说到我在学习英语，他建议我问一问右手边的德国小哥哥，说他会四门语言。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个小哥哥我会有点紧张，他看起来很严肃。
聊开之后，我加了法国小哥哥的微信。
不知不觉，到站了，我们都下了高铁，然后分散了。
第二程是火车，很漫长，有十几个小时，跨了一晚上。离上海越近，我越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我的梦想就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开始转动了。
晚上8点多，才开到长沙——我曾经上大学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大楼和霓虹，以及芒果TV的标志，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包括和她的相识相知。我一时百感交集。
拍下车窗外的风景后，我发给了在长沙的发小，告诉她，在那一刻，我们是在同一个空间。
第二天中午，火车开进了上海，我看到了“莘庄”的字样，已经到了！
5.邂候，邂逅
从南站下车后，我打车去到了大常镇的邂候青年旅舍，办理了入住。
拿了被褥后，我去找后面的楼里找电梯，我和一位高个子小姐姐一起进门，上了电梯。我放好行李，准备去按五楼，发现她已经按了。
“你也去五楼？”我问她。
“对，我住五楼。”她打量着我，神情严肃。
我当时挺狼狈的，两天没洗澡，还拎着大包小包。
“你去哪个房间？我帮你拿下东西。”
我拿出房卡，同时差点弄掉一个包，她帮我扶正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我去，5025。”
她的眼神突然亮了一度，“我也住5025。”
原来我们是室友。
“真巧啊，原来我们一个房间。”她也笑了，透出一点孩子似的天真神情。“你是哪儿人？”
“湖南，湘西。”我怕她听成“江西”，又补充。“那个‘神秘湘西’的‘湘西’。”
“我知道，挺远的。”
电梯到了，她直接帮我把箱子拎了。我不好意思，又不好拒绝。
“我叫许航，你叫什么？”我问她。
“姜颜。”
“江河的江？”
“葱姜的姜，颜色的‘颜’。”
“好哦，待会儿我们加个微信。”
说出这一句，我看到她脸上有一丝无语的表情。
但她还是说“可以”。我加上了她的微信。
进到房间，我有点懵，那是第一次了解到青年旅舍的房间原来是这样。像宿舍一样，两边各有四个床位，上下铺，好在这里有帘子，在我看来，隐私性还可以。
一进门的地方有一个玻璃围住的小隔间，是厕所和浴室。
放好东西，我去了厕所，和我们蹲坑不同的，上海大多是马桶。第一次坐上去，我有一种新奇和羞耻混合的奇特感受。
然后我考虑到收拾一下还会出汗，于是决定先铺床，等放好东西后再洗澡。
我的床位是上铺，因为可以比下铺便宜一点，也因为，当时房间里只剩上铺了。
我在床上铺床的时候，铺到一半，本来很安静的，就听见两个人在笑：
较年轻的那个说：“这哪里帅了？一看就是小白脸……看他那张脸……医美做的……”
年纪长一点的那个只是笑：“哈哈哈……你看人怎么那么准……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近，我放下手里的“活儿”，凝神看着门口。
进来一高一低两个丽人。
高的较为年轻，一看就是典型的北方女孩。
低的那个比较年长，留着寸头，微微丰腴。
我有点拿不准，因为一般这个发型的女生都是T，但眼前的这一位明显对于男性很感兴趣，所以我有点说不准，打算再观察观察。
然后我就看见，寸头姐手里拎着两罐啤酒。
我当时有点不高兴，因为在我心里，酒这个东西，是危害健康和精神的鸦片。我那个时候，还不明白，对于部分人而言，它是慰藉心灵的良药。
寸头姐名叫黄悦，离异，有一个孩子。她和姜颜是老乡，都是江苏人。并且她们也是上下铺，姜颜住上铺，黄姐住下铺。
然后我认识了我的下铺——晓君，来自内蒙古的开朗女孩。曾在杭州求职，辗转来到了上海，也在找工作。她像个小太阳，总是充满活力，很能感染他人。我们开玩笑，叫她“蒙古国的小公主”。她剪的蘑菇头，有些壮，但不胖，人很好，我第一眼就觉得她很不错。
然后我注意到，有一个新朋友很爱和晓君说话，她叫仙仙，是一位肤白貌美很懂保养也很会打扮的当地女孩，因为办公临时来大常镇，才住在这边的。
就这样，姜颜、黄姐、晓君、仙仙我都见到了。听姜颜说，还有一位名叫“浅夏”的室友，出去有事了，我还没见到。
我本来并不在意，但是一次经过浅夏床位时，帘子没拉上，我看到了她柜子上有一张网易云的红色贴纸，不知道是不是她贴的，还是本来就有。因为很喜欢看网易云的热评，我那时候才开始对浅夏感到好奇，期待着和她的初遇。
6.以编剧之名
为了第二天的面试，我特地准备了正装，还约了一个化妆师。
但没想到第二天化妆师过来的时候堵车了，迟到了一点。当时我已经出门了，只好和化妆师猫在全家便利店化。不一会儿就被店员赶出去了。
她于是带着我去地铁口化，好在在面试之前及时化完了。我把提前准备的水给她，她祝我面试顺利，又匆匆地赶往下一站。
我也奔赴我的战场。
第一次坐地铁，还算顺利。下载了大都会软件，还挺方便的，刷手机就可以。
这条路线人很多，我一手把着上面的铁杆，然后端详着车窗上的自己，化了这个妆，我好像变成熟了一点。车窗上穿着正装微微装饰的我，似乎离我期待中的样子又近了一点点。我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可捉摸，也同时觉得充满希望。
五十多分钟后，我到了公司，终于见到了分公司的总经理彭总，他虽然头发已经花白却仍然眼神透亮，精神十足，身材匀称偏瘦，脸上时刻挂着笑容。如果和他对视，会有种自己被看透但被好意包容的感觉。谈话间，他的眼神专注看着你时，你会觉得他的眼神在闪光，变换的时候，你就知道，你隐藏的意思，被他知道了。那样的眼神，说不上老辣奸滑，但却有足够的力量和能量。
就这样，彭总的第一个问题，就把我问蒙了。当时，他正看着我的简历。我在想，这一份精心装点的简历，已经把所有面试被问及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可是，他看了我的简历，然后问我：“你是土家族的？”
我表示肯定。
他接着问我：“可以用一些描述让我作为一个对少数民族不了理的人，对于您所在的土家族有一些了解吗？”
我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毫无准备的我可以只是身份证上写了“土家族”而已。我所知道的，简直是一个负数！
原本我挺松弛的，这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我在自己的印象里胡拼乱凑，东编西造，好在是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我完全败下阵来，失去了气势和自信，被彭总把握了节奏。之后的几个问题，我虽然回答地相对自然清晰，但我的情绪却一直陷在了第一个问题的懵逼状态中。
后来他问了我：关于结婚的打算，是否之后返回老家，职业规划等等。
我很精准地踩到了每一个雷。
他问我结不结婚，我说碰到了就结。这个问题我刚和家里对过线，为了争取到外出发展的机会，我承诺家里找个男生结婚。于是我毫不遮掩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问我之后回不回老家。我说：希望完成梦想后把自己的成果带到湖南。我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如此回答。
结果，被判定稳定性太低了。后来我跟举荐我的好友微信沟通，他透露了彭总的顾虑给我。比较好玩的是，他说彭总问我土家族，是为了放松气氛，让我别那么紧张。相反，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我紧张死了。
然后了解到彭总的顾虑后，我其实也不是很开心，我觉得，他这样问我，如此顾虑，是因为我的性别。如果我是男生，他根本不会问结婚的问题。我把我的不开心藏了起来，立马采取行动，向彭总争取。做了简单的陈述，并且打了视频电话过去。均没有回应。
回去我和室友们交流面试经验。听说我的回答后，她们都睁大了眼睛，很惊讶。
“如果问结婚，就说没有打算。问生育，就说自己不孕不育。”
晓君半开玩笑说道。
“现在的牛马这么惨的嘛？不能结婚，还最好不孕不育。”姜颜的嗓门大，即刻逗得全寝室都哈哈大笑。“真是，管那么多，这种事谁能保证？谁说的准。”
“我还在争取，希望还有机会。”说着，我自己我都能感觉到自己深锁的眉头。
“什么工作这么好？待遇怎么样？”姜颜问我。
“我，还没问。”我的声音小了一大半。
姜颜被我整不会了。
“姐姐，你都面试一轮了。还没问？”她看起来很着急，而我不解。
“你怎么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工作？”她追问。
我随意应答，并很不乐意。她叮嘱我面试一定要好薪资待遇和试岗、转正的事项。我满口应答却心不在焉。我自己对于这一点并不十分在意，觉得没有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有事的浅夏终于回来了。
她走进门的那瞬间，空气都被调低了好几度，时间的流逝也变慢了。我很少在第一眼就一个人有那样的感觉。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头发很短，发尖有些微卷。斯斯文文，文文弱弱的。戴着金丝眼镜，身材瘦长。眼睛狭长，嘴唇很薄。
看到她，我居然害羞了。便就躲着她，不和她说话。不和她说话，却偷听她的声音，留意她感兴趣的话题，嫉妒与她亲近的人。
她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温润。透过她的外貌想象她的厌恶，听着她的声音想象她的为人。就这样，一个神秘、渊博、温厚、温文尔雅的恋人形象，在我眼里树立了起来。虽然没有过多的交集，却还是让我依恋了起来。而对当时的我而言，找到一份工作更为重要。
大约两天后，我收到了彭总的邀约，邀请我作为义工参与将在南京召开的峰会，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互相了解，看看我适不适合这个工作。
看来我得争取有了效果！我还是得到了这个机会。
“他们是想白嫖。”
“你看着吧，会议一结束，就会把你踢走。”
“你不应该去。”
室友们的猜测，让我感到不适。她们插手我的事情也让我感到意外，我没说什么，却在心底屏蔽了一切声音，只相信自己。
毫不犹豫，我买了去南京往返的高铁票。并在5.30号出发了。
在高铁站汇合的时候，我刚好碰到了彭总，便一同等待。聊了些话题，我因为太紧绷而显得很不自然，显得很被动。
我心底数着多久检票，以结束这种尴尬。幸亏我们不是同一个车厢的！不然尴尬就会延续。
高铁行进了1个小时40分钟，我们齐齐抵达南京高铁站，汇合在一块。又兵分两队，分别去订好的酒店。
彭总一个人先走了。
我和其他伙伴去酒店，我看见一张新面孔，也是女生，比我更瘦更精神。和其他人有一点距离感，比较安静，一看就是和我一样求职的人。身上新人的感觉很重。她也是义工。我当时有点慌了，以为我们之间是二取一的竞争关系，不由得又紧张了。
到南京的那一天，我们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给嘉宾贴名牌缎带等等。手工活我一向很慢，彭总看到，一大堆人在贴，他独独帮我的忙，让我更紧张了。努力追赶却还是太慢了。彭总帮我做了我手上的一半，我很不好意思。
晚上回到酒店，我和在这边的室友——来自杭州公司的芸芸姐简单交谈了。
芸芸姐给人的感觉是强大又温和的，人很好，还说叫我开完会一起去吃鸭血粉丝。开完会的时候，她真的在等我。可惜我当时已经和一起求职的姑娘熟络了，约好一起去逛街。她叫莹莹，是一个很真实相对于我比较干练的姑娘。我俩对彼此印象还不错，于是打算一起去逛狮子楼步行街。
逛完第二天就回去了。然后我和莹莹都接到通知，不被录用。我追问具体原因，却没有回复。我和莹莹都觉得是自己过于直接了，没回答好彭总的问题。
灰溜溜地回宿舍，结果真如室友们所说。而我还是觉得不算白嫖。也给了义工费用，比来回车费一共还有盈余。主要是，我对于这帮人做的事还是很认可的，对他们印象不错。
也不是完全没收获，我认识了莹莹。她来自云南，和男友一起打拼，正筹划婚礼。为人也是很亲切。
来不及失落，就在那时，我翻到了一份招聘音乐剧编剧的广告。仿佛注定的一般，我似乎终于要走进自己的命运了。
这是我第一次投递梦想中的职位，我因此格外重视。终于，我在自己的简历上敲下了“音乐剧编剧”的岗位名称。
7.淹没回声的山谷
我看到的时候，投递只有两天就要结束了。我于是马上急冲冲地制作简历和作品集。就在这时候，仙仙和晓君在商量去吃火锅，想叫大家一起去。
当时已经挺晚了，天已经黑了。她们挨个问，出于新鲜，我也想去玩一玩。想着吃完回来再做作品集也来得及。
当她们问到我，我说去，我真去了。这一吃就吃到了凌晨。加上回去，到宿舍时，已经快两点了。没去的人都已经睡熟了。
我没办法，拉着帘子继续整理，尽量小声。在铺上打开电脑的一瞬，我肠子都悔青了。也好，这样一点也不困。
直到早上五点钟，上海的天已经挺亮了，我完成了投递，才合上电脑。第二天，我也一点也不困。担心投递的结果。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投过去了，就像走进一个淹没回声的山谷——一点响都没有。直到后来看到剧组发布主创名单，我才完全确定——没有我。
面对这个山谷的不止我一个人。
有人在我小红书找编剧搭子的帖子下回复，我加了他，也是一名在上海闯荡的青年编剧。我很佩服他的勤奋，也为他的坎坷感到惋惜。但我做不了什么，因为我自己也身处同样的困境。
他分享了很多资源给我，我都一一去跟进，却还是一样——没有回声。
据我所知，他的情况，甚至比我更为困难。我看着他完成了一部小剧场的音乐剧，比较顺利地谈到了合作。谁知，现在他被说要买剧本的剧团给拉黑了。那一次，他真的伤心了。我也只有安慰，心里想着，这样的情况，我也会面临的。到时候，我还能坚持吗？
很快，我有了答案。
一直由名人制作的双女主音乐剧在民间征集歌词，这是我一直关注的剧目！我立刻报了名。花一天的时间写了歌词，然后投了出去。
我再一次走进了那个山谷，同样的，直到看到官方公布的获奖名单，我才确定，没有自己。
再一次被失败的阴云笼罩，我依然心痛、懊悔，为什么不多打磨一天？为什么就不能写到极致？看着自己和获奖作品之间的差距，除了伤心、难过外，我也汲取到了能量，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我于是决心更努力的写作和学习，为了能有一天厚积薄发，可以听到那个山谷迟到了那么年的回声。
8.离别的意义
“离别的意义”，是我为了新剧本而提炼的一个主题，或者说是话题。
我在写《花木兰后传》。
木兰在自己的旅程中，与流浪词人叶英相遇，叶英想以木兰的故事为题材创作一首诗歌，两人渐渐熟悉。最后，《木兰辞》完成，两人却面临着离别。
她们的离别是剧本中最后一场戏，也是一场重头戏。而我一直没找到离别的那种感觉，未此，我很苦恼，又没有太好的办法。
和室友们朝夕相处，便就走得更近了。我们，我，浅夏还有姜颜三个人关系不错。浅夏和姜颜原本关系不错，后来我又姜颜混熟了，慢慢的，我们三个人处在了一起。
我早就觉察出，姜颜是有点道术在身上的，仿佛给好几个室友看过八字。当时我想让她帮我看，她不肯，说自己不懂。如今，她主动问我要八字，说帮我看看。
我报给了她。谈及姻缘，她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对浅夏有什么感觉？”
我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连反问，她问这个做什么。
姜颜开始解释：“你的八字，容易对她那样八字的男孩子有好感。”
我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但她的这番话，在我听来，完全就是：“你会喜欢上浅夏。”因为我本身就是喜欢女生的人。会不会对浅夏那样八字的男生有好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于浅夏本人，我已经有点迷糊了。
这一次意外的谈话验证了我对浅夏的感情。我已经不再欺骗和压抑自己，当然我也明白，珍惜一个人，就该愿意让她自由。这是我的情感经历留给我的深刻教训。我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我要把握分寸，即使面对离别，也不要让别人看出我在想什么。这是我对她好的方式。
我还是可以冷静，明白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迟早要各走各的，或许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真正了解她，她也不曾留意过我。所谓的美好回忆，会在遇到正缘之后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可当时的我，只想好好珍藏关于她的每一个瞬间。她是否曾在某一刻看穿我的心思？是否有意回应过我？我不知道，并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期待如此。或许暧昧是一种迷蒙不清、无法捉摸的美感，但正因为这一点，它也是人格外难熬，因为下一秒是无法预测的。
最近，浅夏和我说的话，越来越多了。她甚至给我看了她的相册，里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昆虫、她见过的赛马等等，我意识到什么，问：“你很喜欢动物？”
她点头。刚好翻到了一张蜥蜴的照片，我感到有些发怵，果然，下一张，是蛇——我最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蛇是我第三喜欢的动物。”她悠悠地说道。
我很惊讶如此的爱好，却故作镇定，装作认可的样子，心里却在惊呼：怎么会这样子？
接着，她告诉我和姜颜，她有好几次想养蛇却没能如愿的经历。我有点被吓到了。
我以为知道了她的“怪癖”，就可以解脱一点，但事实却相反，我发现我被她的独特彻底吸引了，更加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而每一次的相处得出的信息都有限，我只有耐着心。
一次我在玩语言app，被姜颜看到了。“学日语啊？你可以问浅夏，她在日本留学过。”她告诉我。
然后我从侧面了解了这段历史，浅夏曾经在东京学习过两年，一边学习一边打工。她的语言天赋很好，还能用英语流利地和外国人交谈。在上海一些餐厅做过服务员，可以帮助外国客人点餐。
而在那时候，我其实在学英语。后来，直到她出去工作搬了地方，我也没问过她任何关于日语和英语的问题，尽管我悄悄地向往过，两个人一起讨论学习会是什么样。
七月中旬的一天，寻常的一个夜晚。我洗漱好了昏昏欲睡，室友们也在各做各的。
“什么味道？你们闻到没有？”黄悦大姐突然这么说。
“我也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浅夏也说。
“是哪里的味道？”于是两人开始在宿舍里排查。
我被吵醒了，于是检查一下插座口，确定不是我这里的味道。
两人又从室内找到了室外，发现了问题，五楼外的走廊飘荡着一些烟雾。
这下，大家都紧张了起来，就在这时，我们听到，公寓的管理人员急匆匆地上了楼，然后大喊：“五楼的，都出来，快下去！”
失火了！
霎时间，整栋楼都动了起来。我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带了小包、手机和充电宝，就下了床。拿的东西太多，还差点跌倒。即使双脚到了地面，也还是站不稳。
随着人流往下，走出门口的那一瞬，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脚软。
楼下人很多，都是从宿舍被疏散的人员。我在人群中认出了浅夏。她也看到了我，立刻走到我前面，一把牵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我往一边去。
可能看我有点呆，她着急了才会这样。被牵住的那一刻，我心里不知名的东西被触动了，我感到了被在乎、被关心。
从那一刻起，我对浅夏的依恋更深了，并带有一种奇特的感激之情。
她牵着我走了一两步，就碰到了黄悦大姐。大姐招呼我们去便利店坐着，便就松开了手。我们去得早，很顺利地占到了座位。就坐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等待火被灭了再回去。
“即使控制住了，今天也不一定能回去住。”
“是啊，那么浓的烟雾。”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姜颜工作完回来了。
“衣服你们收了吗？熏到了怎么办？”她一来就问我们，我们都不想理她。
还是浅夏开口了：“人没事就好，顾不到那么多。”
我们聊了一会儿，一起吐槽了刚才混乱中拖着行李箱下来的男生，姜颜分享了她上次在工厂遇见的神奇领导，在事故发生的时候让工人们继续干活……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得到消息，已经被控制住了。我和浅夏、姜颜回去看了一下，停水停电，还呛得不行，有残留的烟味，还挺重。根本住不了人。我们决定两两拼房度过今晚。我和浅夏一组。
我们的房间还有2公里左右才到，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可能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开始对我有印象，而我，早就观察她很久了。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多了解她一点。
那一晚，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节，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强求不打扰，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邂候。没什么大的影响，于是又继续住。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验证了我对浅夏的猜测之一。是这样的，我的B站等级本来是第五级，终于有了向第六级迈进的试炼机会。在第一次考试失利后，浅夏提出要帮我考试。然后，她就只比我高2分，我说这是全班倒数第二在跟倒数第一讲题目。她不高兴了，说我还想不想过。当时，只剩一次机会了。
然后真的过了，刚好六十分。
这对我而言，是件大事。激动的我立刻答应请她喝饮料为谢。她答题时低头思考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我可能会记住很久很久。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以互相乱开玩笑那种程度，但我对于自己的心事，依然还是掩饰得很好。
突然，她告诉我，可能会搬走，因为看到了更适合的住处。我祝福她，能有更好的去处。她问我：如果有更好的去处，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单单从字面意思去理解。我装作考量的样子，问东问西，那里有洗衣机和冰箱吗？做饭方不方便……然后得出满意的回答后，才说，自己也去。其实，我想的是：去去去，能和浅夏一起，当然去啊！
然后我们开始为难，怎么对姜颜说呢？
果然，就在这过程中，姜颜和浅夏闹不愉快了，虽然是因为其他原因吧。
然后浅夏就不再整天和姜颜一起了，她开始找我，一起吃饭，一起闲逛等等。虽然不应该，我还是感到了庆幸。但我依然真心希望她们能早点和好。
就这档口，宿舍这边给老顾客开放更好的居住条件，在门口的小院落里。提前通知了我们房间。让我们去看一看，然后决定搬不搬。刚好那个中午，浅夏要去兼职，她就没能看房。我们看了，都决定搬。但都对浅夏觉得愧疚。于是安置好了后，立马微信问浅夏搬不搬，她对我说的是，不一定搬。
然后在新地方的第一晚，我特别愧疚，觉得是自己只顾眼前，失去了和浅夏朝夕相处的机会。
就在第二天，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和往常一样，浅夏和姜颜在兼职，我在房间独自构思作品。浅夏说兼职完要来我们这边。
但到了下班回来的时间，她迟迟没有来。
一两个小时之后，她过来的时候，我惊呆了，她收拾好了，准备搬走了。
我最害怕的分离时分，终于无法再拖延了。
得知她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我没有怪她隐瞒到现在，而是衷心地祝福她，希望她能更好。
她终于和姜颜说了话，两个人和好。
她送给我们每人一条毛巾。我的是蓝色的，是我喜欢的颜色。
然后我们帮她搬东西到外面等车。
就这样，浅夏奔赴了更好的未来。我也即将去到我自己的命运。
真像《花木兰后传》的结局啊！旅程结束，主角们各赴天涯。
那一刻，我终于懂得了那一瞬笔下人物的感受，和离别的意义。感谢我们曾互相陪伴过，虽然不足以成为牵绊，也依然温热美好，变成了前行的动力和心底的力量。
9.迟到的offer
微信闲聊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位高铁上偶遇的法国小哥哥，于是给他发了微信，第二天他回复了我，说自己已经回国了。我意识到，他可能也没找到工作。
当时我已经找工作找了两个月了。开始，我只看专业内相关的工作，好不容易约到一个面试。
我兴致冲冲地来到公司，对方对我的情况简单了解过后，问我：“你是毕业后就几乎没有工作过吗？经济来源是什么？你运营账号一年多最好的成绩是什么？”
听我说完。
他打开了自己的小红书。
“我只是偶尔发点东西，都有一千多粉丝。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做的没结果？”
我多多少少有心情不好一秒钟，但并没有太受影响。
我继续投简历、约面试。
又被否了一两次。
没办法，我开始考虑专业以外的工作。
我约了一个房地产中介的面试。
没想到的是，在面试前一天，有一个老板找到我，她招新媒体运营，但工资很低，不到五千。
这两个面试，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我打算都去看看，心里面却偏心新媒体运营。
经过上午的面试，我拿到了试用的机会。我想推了下午的面试，但浅夏建议我还是去看看。我于是参与了下午的面试。也拿到了offer。
从店面走出来，我在十字路口前徘徊不前，因为感到了迷茫，房地产无疑是前景更好的工作，但我的心对于自媒体运营还有执念。我纠结了，在两个选项前，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给好友发短信，给老爸打电话。最后还是决定了选择新媒体运营。
令我没想到的是，经过一天的试用，我被否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坚决最终还是成为了泡影。
我确实被打击到了。
所以当另一家房产中介的人事找到我时，我没有再纠结。实际上，也再没有专业相关的工作找到我。
去面试了才知道：有四面，三次面试后试岗再进行最后一次面试。
刚开始我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到门店面试。约我的“人事”接待了我，他也是一名业务人员。他的礼貌使我对这个品牌有了不错的印象。第一次面试还是挺顺利的。在面试过程中，面试官介绍了行业、品牌、企业的相关情况。我才知道，这个品牌居然还做公益。这是我比较喜欢的。
然后二面我真的好好准备了，通过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到另一家店参加第三面。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我于是在楼下等候。
陆续有人出来了，我抬头张望，看到了招我的那位，他问我怎么在这，我说面试，告知他我和一面的面试官，也就是店总已经沟通好了。
然后店总让我上去，进行了三面。是店总的上级面的，一位严肃不威自怒的年长领导。他没说话，我就感到一种压迫感。这导致了我后来吞吞吐吐，胡言乱语。
面试完，我等了一会儿。店总经理福总找到我，我问怎么样，他面露难色，说先去店里。在路上，他告诉我，领导觉得我太实诚了，并且还是稳定性太低。
提到我说自己被别的公司拒绝，我说：“我不想说谎。”
“不是让你说谎，平常是没什么的，这是面试，你需要在短时间内获得别人的信任。能这么说？被别的公司拒绝过？面试官听了怎么想？是不？”
他又示范我不同的说法。
“主要还是看想不想要你，你得答应我，以后好好干。”
我连连点头。
“好好表现，这里我还可以运作。但最后的面试，就看你自己了。”
因此，我也开始格外重视。但想着自己手里未完的稿件，又有一种割裂的感觉。这份工作会使我失去创作吗？我不敢细想。只是一味往前。
接着是三天的试岗。第三天下午，福总通知我进行第四面，他带我去到了事业部。
结果，这一面，我没通过。
“是因为我的工作经历太零碎了吗？”我很沮丧，问道。
“是的。她说‘这个人要慎用’，我说是‘要慎用’还是‘不能用’。她说，要这么说，就是不能用。”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情绪。福总安慰我：“没通过面试，不一定就说明，你的一切都不行。”
他告知我，他其实和我同年，都是95年的人。他，在上海有事业有车有房，已经做到了小领导，而我，依然漂泊无定。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如此坚持，让我加入他的店。
“我再去说一说吧，你得答应我，一年不离职。”他一边嘀咕，“我放下我的这张老脸。”
我点头，我真的太需要工作的机会了。这个工作没入职，我极可能要离开上海，回到老家。我的忍耐到极限了。而我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一团。我意识到，一旦福总开了口，事情成了，我就不得不用自己的自由还这份情。我有点恍惚。
我们一起回了店里。
我在临时工位上，飞速地整理自己的情绪，我又想到了创作。创作！如果把创作作为自己的事业，会怎样呢？一想到这一点，我内心的情感就开始往未来倾斜。虽然不了解那样的未来，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我坐直了，双手握拳。
然后。
我站了起来。
去观察总经理办公室有没有其他人。
接着，我离开了工位。
敲门。
福总示意，他正空闲。
我走了进去。
我问：“福总，你跟那边说了吗？”
他说还没有。
“别说了。”
我顿了顿，“福总，其实从面试以来，我一直有一个侥幸心理，觉得以后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创作。直到现在，我发现自己，更想要继续创作。我决心把创作为自己的事业，就像你们对待卖房一样。我期待回归自己的轨道。谢谢您对我的坚持，就不要再麻烦了。”
“你是去写小说吗？”
“准确地说，是音乐剧的剧本。”
他微笑，“加油！就像我们卖房，坚持就有好结果。你也要坚持下去！”
我点头。
告别后，我走出店面，坐地铁回宿舍。我拿出耳机，打开《就算仅有一丝勇气》，哼着歌回去了。
就是那一刻，未来有了明晰的景象。所有的流动的、变换的、不确定都变成了肯定的、确切的、美丽的。未来，或许不会大红大紫，不会大富大贵。但我一定会一篇又一篇，一句又一句，一字又一字地去积累，直到写下不朽的篇章，震撼人心。
这就是最好的安排，最美的结局。
我最终拿了自己发的offer，决心为自己而工作。所有的迷雾都在那瞬间飘散了，我不再感到迷茫，明白了这一次出发的意义。我知道，是时候了！
10.八尾狐
对自己的发现，什么时候都不晚。
而想在写作上有所建树，就像一只狐狸要修炼出尾巴。
传说八尾狐想要修炼成九尾狐，需要帮一位凡人实现一个心愿，而每实现一个心愿，就需要断一条尾巴。
如此循环，如何能修出第九条尾巴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凡人的愿望是九尾狐长出第九条尾巴。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用来比喻读者和作者之间的关系很恰当。作者的成就是需要读者去评价的。没有读者的成全，作者终究是寂寥的。
写作和修炼尾巴很像，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永远达到不了，永远无法甘心。我不求有人来渡，但求此生无愧自己，无愧于心。
至于最后尾巴有几条，就由各位来评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