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亲戚,从前在老家附近一个工厂里干活。
前年亲戚年龄到了60岁,工厂不让干了,亲戚就只好回家了。
回家后亲戚就和老伴就种地。
今年小麦收成下来了。他和老伴种了五亩地小麦,平均每亩收了700斤小麦。
现在正常的好小麦一斤1.2元,每亩地毛收入840元。
刨去收割机每亩150元,再刨去种子、浇水、化肥、农药等费用,至于他和老伴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劳力就忽略不计了。
就这样,今年他和老伴的五亩地麦子几乎不挣钱,等于汗白流了,苦白吃了。
而且不仅是汗白流了,苦白吃了,可能还要倒贴。
因为今年雨水多,麦子有不少发黑发芽的,估计还卖不到1.2元一斤,只有1元钱一斤甚至更低。这样一算下来,五亩地麦子根本连本都回不来。
老人叹息着:“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地不种吧,眼睁睁抛荒着怪可惜,这是我们当农民的人最心疼的事,种吧,一点不赚还亏本,这可怎么好?”
我听了心里很是难受了一阵子。
据说今年的小麦最低收购价格是1.17元每斤,比去年还上涨了0.02元,也就是上涨了2分钱。
如果小麦价格低于1.17元每斤的时候,这个保护价就会启动,保障农民的利益。
这让我不禁想到1933年著名作家叶圣陶写的一篇小说《多收了三五斗》。
时间过去了整整90年了,可是中国农民依然被笼罩在“谷贱伤农”的阴影、贫穷与痛楚里。
作家叶圣陶在短篇小说《多收了三五斗》里说的是江南鱼米之乡的农民——“旧毡帽朋友”怀着丰收的喜悦,把当年新收的大米摇船运到米行,没想到价钱低到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之外。
辛辛苦苦一整年,卖到手的米钱,连欠的债务都还不清。
他们原本想卖了米之后能给家里添置个暖水瓶的,放弃了。
原本想给妻儿扯几块洋布做身衣服的,放弃了。
想给孩子带个赛璐璐塑料玩具,让孩子高兴高兴,放弃了。
最后只能咬咬牙买了点洋肥皂、洋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没有洋肥皂不行啊,衣服没法洗,洋油没有不行啊,煤油灯点不了黑灯瞎火怎么过?
没什么文化的“旧毡帽朋友”也提出了自己内心的质疑:“我们年年辛苦地种田,到底替谁种的?”
又有人愤愤不平地说:“田真个种不得了,退了租去逃荒吧!”
可是到处军阀混战,到处都是炮火硝烟的,逃荒要饭也是难事儿。
有人提议去上海做工去,听说村里的小王在上海什么厂里做工,一个月工钱有十五块,十五块啊,是三担米的价钱呢!
就有人立刻反驳说还翻什么隔年旧历本,上海在打仗,好多厂子关了门,小王都做叫化子了。
路路断绝,大家都沉默了,旧毡帽朋友原本酱赤的脸,被强烈的阳光一晒,更是黑红得像要迸出血来。
上世纪30年代初期,中国国内军阀混战,硝烟炮火,对农村经济也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国际上西方国家经济危机严重,他们向中国大量倾销过剩商品,工业产品、生活用品,尤其是过剩农产品。
洋米、洋面充斥着中国市场,致使国内米价大幅下跌,使国内产米区失去了销纳的市场,沉重地打击了农村经济。
那时候在年景不好的年份里,或洪涝灾害,或缺水干旱,或虫害肆虐,粮食歉收甚至绝收,农民就会没饭吃,就会哀鸿遍野。
但是城里的富人们并不受影响,因为有洋米洋面倾销国内,他们口袋里有钱就可以买。
农民好不容易碰上年景好的时候,风调雨顺,小虫子也不来作梗捣乱,迎来一个丰收年,农民看着沉甸甸的稻谷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等到收获了白米去卖的时候,才发现米价低得无法想象。
可能有人会说:“米价那么低就不卖啊,留着自己吃啊。”
可是不卖行吗?地租不缴是不行的,借下的驴打滚高利贷不还是不行的,家里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不买是不不行的……
荒年农民贫困,丰年农民还是贫困。
丰收成灾,谷贱伤农。
如今已经是21世纪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十年,虽然在国家若干惠农政策的帮扶下,农民们日子有了很大起色。
但是不容否认的是,很多农民依然被囚禁在贫困的牢笼里。
这次甘肃地震,倒塌的那么多土坯房扎着人们的眼睛。
许多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被这些沉重的土坯砸死。
都说劳动最光荣,勤劳能致富,迄今为止,还真没见到哪个群体有农民劳动多,有农民勤劳。
农民不敢说是全社会“最”勤劳的一个群体,也是最勤劳的群体之一。
我生于长于皖南农村。
在我自小的印象里,村里的农民们,包括我自己的父母,那真的是一年到头汗珠摔八瓣地辛苦劳作。用我母亲的话就是“头插泥巴眼里死做”。
可是辛辛苦苦一日不得闲,还是贫如斯,困如斯。
我家相对村里很多人家来说已经算好的了,毕竟我父亲是位中学教师,算是个“公家人”,吃的是“公家饭”。
但即便如此,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眉头始终是紧锁的。
反正在老家的记忆里,家里经济就从来没有宽裕过。
这也是我中考分数能上池州市里最好的贵中,可是因为家里供不起三个孩子念书,我只好就去念师范学校去了,因为师范学校学费很低,几乎不要学费,而且还有适当补助。
可即便这样,在我的记忆里,师范时期我还是拮据异常。
食堂打饭不敢经常打肉菜,打一个素菜,二两米饭,一顿饭就糊弄过去了。
那时候就想办法给自己创收,写点小豆腐块投稿,然后用稿费改善生活。
每次拿了稿费,不仅奖励自己吃一份肉菜,还去校门口小商店里给同寝室姐妹们一人带一份桃酥或芝麻球打牙祭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