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开向涩谷的电车中的我向车窗外掠过的街道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的樱花,已经盛开到让人目眩的程度。不知何时起,我对春天开始怀有怨念。视线转回车内,望着满车的学生和上班族,我又变得焦躁起来。生活还是那个老样子,已经连续好几天从早到晚练段子,钱是一分都没挣到。生活费都是靠断断续续打夜工挣来的,其他的夜晚都在和神谷喝酒。
只有每个月几次在剧场里的工作才是我活着的意义,多亏了这份工作,我才不至于垮掉。逃离涩谷站前的人堆往中央街方向走去,右手边的一栋商住两用的楼房里,有一座连一百人都容不下的名为"D戏院"的小剧场。来东京发展的新晋艺人,大多会在这里做第一场演出来打响他们发展的第一枪,著名的传统节目"涩谷全明星赛"就是在这里定期举办的,只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挖掘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顶尖艺人的明星。能进入这小剧场的后台的,只有那种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却怀着能够在涩谷街头一路跪拜过来般虔诚之心的艺人而已。而不可思议的是,来这里的人脸上浮现的笑容不尽相同,有人发自内心开心地笑着,有人因不知作何表情而尴尬地笑着,有人谦卑地笑着,有人毫不收敛地放肆地笑着。我不想自己的表情被人审视,每次不动声色地打开后台门的时候,都向下别着脸。
狭小的后台内交织着烟草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我做完一部分舞台的准备工作后,便盯着正式演出的安排表,确认自己的出场时间。第一赛段第三组。而安排表中间的位置,“阿呆鼻祖”组合赫然在目。搞不好今天神谷也来排演了。在我意识到后背被谁拍了一下的时候,“这位客人!”的问候声也同时想起,扭头一看,面前站着的正是神谷。
“你好哦,今天居然一起排演了。”我说道。
因为我和神谷在职于不同的事务所,能在剧场碰到还真算新鲜。
“是啊。”神谷答道,话语中流露的感情却是未知。就这么聊着,我们从紧急出口走出了剧场,神谷一边吸着烟一边听我说话。多少能察觉到他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我们在外面一直聊着,以至于后来都有谁去排演了我们都没顾上。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回程的电车上摇晃了。因为同车上有个上班族模样的人吐了一车,几乎所有的乘客都躲到了隔壁车,我也只好等电车停车的时候先下车,然后慌慌张张挤到隔壁车去,我后面的乘客也因为呕吐物的影响不断地挤进来,一直把我挤到了车厢中段,我的后背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我尝试变换姿势让自己好受点,当我抬起头时,看见了车墙上的电子屏上"接待客人"的字眼,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刚才遇到神谷时他对我说“这位客人!”时的模样,而我却对这声天真的“这位客人!”没做出任何反应。我后悔了。我马上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今天真是感谢。进剧场的时候,你用‘这位客人!’这样师傅特有的方式跟我打招呼,我却做出了现实中的无聊回应,真是抱歉。 ——乐谱的经文”,没过几秒就有了回信,打开一看,“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把这事忘记才是良策,我可是当作你没听见才坚持着活下去的呢。 ——困在狭小房间里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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