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行散记系列(雨季)

 我在四月初告别烟雨中的江南。那时的故乡,雨青风疾,江水滔滔,空气中都弥漫着植物生长的气息。湘江两岸,垂柳依依,野花绚烂,草丛因疯长而近于墨绿。

第二天,飞机在卡拉奇降落。随后是约三小时的车程。逐渐远离城市,远离喧嚣,也远离绿色。

在随后漫长的时间里,我们的世界几乎是清一色的土黄色,有限的几棵树也是没精打采的灰褐色,在烈日下耷拉着枝条。由于缺少地表水,地面几乎是寸草不生,只有根系深的树才能存活下来。

即使是这样,能看到的绿色也在一天一天减少。一半因为烈日,一半因为饥饿的动物。成群的山羊趴到危岩上,踮起前肢去咬树上的嫩芽。于是,大部分的树也就成为几乎没有绿叶的树,不靠近它,你会感觉不到这是一株仍然活着的树。

可以想象一个江南人看不到绿色会有多么失望。尤其他在那么一个生机勃勃的时候离别。

习惯了,也就麻木了。甚至当漫天黄沙扬起的时候,都懒得捂一下鼻子,或皱一下眉头。

幸好,雨季来了。

这地区平均年降雨量大约200毫米不到,因此,料想中的雨季,大约不过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两场暴雨。我们曾见过那种雨,倾盆,暴烈,短短的一小时之间,坼裂的土地奔涌起数条溪流。

但今年的雨季显然不同寻常。

雨水从七月初开始造访,久久盘桓不去。于是,这两个多月,原来那种晴空万里、黄沙漫天的景象反而比较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成天弥漫在山腰的雾霭,满天浓密的乌云,刺破天空的缕缕蓝色闪电,以及雨后那横跨两条大山、极为绚丽的彩虹。

即使对于中国人,这也是壮丽而激动人心的景象,更何况长期遭受干旱的当地居民。在干涸的土地,没有比水更为珍贵的上天的恩赐。于是,河流两岸,积聚起数以百计或千计的人群。巴方正规军,警察,想过河的中巴员工,附近村庄的居民,甚至平时躲躲闪闪的村庄中的女人,都在离河流不远的地方,热烈地观看,谈论。少数活跃点的,跳进湍急的河流,大笑,手舞足蹈,相互泼水。这是可以和傣族泼水节媲美的日子。

这真是奇怪的季节。

奇怪的是,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几乎看不到那种刺眼的阳光。

奇怪的是,我们每天到现场工作的时候,不清楚能不能顺利地返回住地。一场雨,就可以使工作现场和住地的短短的几百米距离间,形成一条宽达数十米的河流。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尤其奇怪的是,有中国人从国内到来的时候(每周星期四和星期五),出现狂风暴雨天气的概率就特别高。新来的人员、迎接他们的车辆和武装保卫人员,经常会被突然出现的河流阻断行程,要等河水几个小时后退去后,才能到达。中国人传统的“接风”、“洗尘”概念,在这里得到很好的注脚。

对于风尘仆仆的旅人,没有比雨后的彩虹和清新的空气更好的慰籍。

有水,就会有生命,有绿色。

漫山遍野的草长了出来。翠绿,连绵,娇嫩,从最初的几乎看不到的小点,逐渐长成近一尺深的茂密草从。绿色原野从我们的视野一直向远处延伸,直到视觉终点。

成群抢水泥袋的牛群看不到了,原来长途跋涉去远方的牧羊人、羊群都看不到了。绿色无处不在,好风景就在身旁,其实你不必去远方。

而那些动物,日渐一日地肥壮,毛色也亮起来了。

这是难得的好时候。我们的巴方高管高兴地说,从来没有看过当地有这种气候,也从来没有在资料上查到过这种气候。保守估计,一百年都没有过这种气候。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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