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认识一个人，她.....她是一个站街女，我们叫她小娟。

我想我该如何描述她的短暂一生，用满是悲哀同情的语调来描述她灰色的人生。不，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和她是邻居，她家住前门我家住后门，那是的她还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爸妈都是工厂中的优秀工人，日子过得美满，直到她15岁时，她的母亲因为工厂的一次失误而死，而她的父亲因难忍丧妻之痛，在长时间的积怨中突发脑淤血，在抢救后虽然把命保住了但也近乎丧失行动能力，每天勉强的活着，长时间的治疗耗光了全部的积蓄，生活的重担压在了小娟的身上，就这样挺到了小娟16岁。父亲病情越发严重需要马上做手术，可小娟手上早已没有钱了，走投无路的小娟听信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话，让她陪一个顾客喝酒，只要陪一会就可以得一大笔钱。小娟也知道当个陪酒女是个很不堪的事，但她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就这样改变她一生的晚上到来了。

多年后我问她那天的经历，她先是笑了笑，然后哭了，喝了两杯酒，详细地跟我说，我惊讶于这么多年了，她还能如此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场景，仿佛一切都在昨天。

那天晚上，她被亲戚带到一个KTV，里面有四个顾客，个个四五十岁，穿金戴银，还有三个和她一样的陪酒女，三个人的脸上浓妆艳抹。最开始还好，这四个顾客只是让她喝酒，之后就越来越严重，开始动手动脚，小娟明白这群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想要反抗，但一个16岁的姑娘怎样是一群大汉的对手，况且他们一直在给她灌酒，从来没喝过酒的小娟有些招架不住了。就这样昏昏沉沉小娟昏在了沙发上，在她迷糊时，她朦胧地听见他们好像在说什么。

“听她亲戚说这个小姑娘片子是个处呢，那么今晚谁想上。”一个大汉笑了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娟被一个男的带到了一个宾馆，那个男的把小娟扑倒在床上，小娟本能的进行反抗，奈何力气小不是对面的对手。

“不就是出来卖的，他妈娇气啥呀，你这样的女的我见多了，一面想挣钱一面想保持那廉价的贞洁，真他妈贱。”说罢，大汉把裤子脱下，然后将小娟的衣服用力扒下，一边用皮带抽他，一边强暴。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出来做鸡的，我家里还有一个住院的爸爸，放过我吧。”小娟哭了出来，一遍一遍的哀求着。

可是大汉并没有收手的意识反而越来越开心，动作越来越大。

“没事，让叔叔好好怜惜你。”大汉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就这样，痛苦的一晚过去了。第二天，大汉早已离去，屋里只剩小娟一人，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就蜷着躺在床上无言着。多年后我问她她当时是什么心情，她说她当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之后有过轻生的年头但一想到家里还有父亲，她就要站起来面对生活。我看到她对这段记忆讲述的如此轻描淡写，真觉得可怜，或许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吧。

小娟去找她的亲戚，她想问清楚为什么骗她，可她得到的答案却是，

“我这不是好心帮你吗？知道你家中急需钱，你要知道这初夜可值多少钱呢，那个男的已经把钱给我了，给的真不少，你也是幸运，第一次就碰上这么一个有钱的大佬。”说罢，就把3000元交给了小娟。

回到家后，小娟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看着手里的钱，大声的哭了出来，哭得如此凄凉。之后，小娟拿着钱到医院来，付了钱。她今天特意穿的长衣服，有意遮盖身上的伤疤。

“娟儿，昨天晚上你去哪了？”爸爸有气无力的说道。

“没事，我向亲戚借了点钱。这不我把钱附上了吗。”小娟有意不看爸爸，因为她知道父亲会看出她心里心事。

“娟儿，都怪爸爸不好，让你们没过上好日子，还成了你们的累赘，你可不要因为爸爸干出不好的事，那样我可好不下去了。”

“爸，你说啥呢，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父女俩抱头哭了起来。

一个月后，小娟的那个亲戚又过来找她，问他要不要继续干，这次钓个大的，小娟拒绝了。

“都卖过一次了，还装什么良家妇女，真恶心，爱卖不卖，还有别人等着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那个男的给的远不止3000，剩下的钱你拿了吧。”说到这，小娟感到异常的愤怒。

“小姑娘家家的，客人我介绍的，我不得要个中介费呀，爱干不干，我等着你以后哭得来求我。”说完亲戚就走了，到门口还不忘骂上几句。

当天晚上，小娟雇了几个当地的小混混把这个亲戚打了一顿，看这那个怨妇的惨样，小娟发自内心的感叹有钱真好呀。

年末，小娟的父亲还是走了，小娟把家里的东西卖了卖，拿着钱给父亲帮了个葬礼，等到第二年春就带着剩下的钱去了外地。

（二）

她后来去了哪，我们谁都不知道。

直到我当上了一个记者，在一次上级派出的任务中我又遇到了她，只不过这次她是被采访者，我是采访者。这次拍摄的任务是走进一些站街女的生活，记录她们的人生，而娟儿就是这些主角之一。

上级知道我和娟儿的关系就让我全权管理这件事。起初，娟儿是很不想靠近我的，可能是她怕让我看到这样的她，后来在不断的接触中她同意了我们的拍摄，我们跟随她们的生活，夜晚是她们工作的主舞台，在夜幕的保护下，她们如同幽灵般游荡在街头，路上的出租车司机，游荡的行人是她们主要的顾客，就这样一晚上可以挣个五六百。可这五六百是无法不上买毒品这个巨坑的。是的，娟儿吸毒，不光是她，和她一起工作的姐妹们都在吸毒，她们一起住在一个破旧出租屋，走进去，里面破烂不堪，只有几张床和一些洗簌用品。

晚上，为了更好的了解她们的生活，我把饭带给她们吃，希望在闲聊中可以得到一些她们的过去。吃饭时，我看到她们手臂上的针眼，看到腐烂斑驳的腿，看到她们的鼻涕不自觉的下流，看到她们不断打呵欠，看到还不到30岁就牙齿几乎掉光的脸上透露的死相，我知道这些都是常年吸毒的后遗症。在开始跟踪记录前，我就知道，很多站街女并不是一开始的就站街的，很多都是染上毒瘾后倾家荡产，从此走上不归路的。抱着好奇心和工作任务我问了她们为什么会吸毒的。

“我是从乡下来的，家里有一个弟弟上学需要钱，我就想在大城市里挣点钱，就进了一个小宾馆，在那里我认识了一群和我一样的出来干活的姐妹，在她们的诱惑下，我吸上了毒。”其中一个人叹气道。

“吸了毒光是买毒品我的钱都不够，我原本还想给家里寄钱，现在一切都完了，我不在和家里联系，哪怕他们认为我死了也为所谓，或许在吸毒那天我就已经死了。”那个人一脸苦笑，眼里闪现泪光。

继她之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讲述了她们的过去除了娟儿。

“娟儿，你呢？”其中娟儿的过去是我最感兴趣的。

“我，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就是下贱货，无论怎样也无法改变，回忆过去无非徒增烦恼罢了。”小娟无奈的笑了笑。

可能是酒精的影响，也可能是姐妹的鼓励，娟儿还是说了。

她讲述自己是如何在16岁就走上不归路的，讲述了自己是如何从低谷走出来，又是如何狠狠地摔下。

这要从小娟从老家走后说起，小娟来到这个城市时已经身无分文，不过在以前的生活中早就练就了小娟吃苦耐劳的精神，她在这个城市从新开始，从给人打工开始一点一点攒钱，日子虽然苦点，但生活总算过的去了，在这个过程中她还遇到了一个和她一样来自异乡的打工人，久来久往俩个人就在一起了，小娟不敢告述他她的过往，骗他说父母双亡家中再无亲人，亲戚介绍她来这里工作，他也没有怀疑什么。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们俩攒了点钱开了家小饭店，小饭店的生意很好，小娟心想这样的好日子总算来了，终于可以和过去道别了。

直到几位顾客的出现，这几个男的是小娟餐厅的常客，一来二去他们就和小娟成了朋友，一天小娟和他的老公吵架了，她快步出去，那几个男的也跟了出去，他们找到了小娟给他根烟。

“知道你和你男人吵架了，来根烟就没事了。”那男的猥琐的脸上露出好似爽朗的笑容。

“我不抽烟的。”

“又不长抽，偶尔一根又不算什么。”

在那男的教唆下，小娟吸上了第一口烟，之后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之后小娟就昏了过去。

之后在尝到了这根烟的滋味后，小娟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它，在和丈夫和好后，她也试图自己买烟可她发现无论什么牌子的香烟都无法和这根烟的媲美，小娟开始和那些人买，起初这烟买的价钱很便宜可是随着对烟的需求越来越大，这烟买的也越来也贵，知道小娟发现这其实不是烟而是毒品，可当她发现是已经为时已晚了，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原来在她的人生中没有毒品的概念，现在毒品已深深融入她的生命中。

小娟在吸上毒品后，钱花的越来越大，并且时常神志恍惚，终于她的的丈夫忍受不下去了离了婚，小娟再一次跌入谷底，之后她就一直跟着这群贩毒的人，一边卖淫一边吸毒。

         (三)

随着我们的采访的结束，她们的故事也落下了帷幕，我跟小娟也没了联系。

时隔一年，我又一次走在了小娟她们拉客的那条街，想着看看她们的近况。街上变化很大，建起了高耸的洋房，规矩统一的绿化，一切似乎都更加美好了，或许以前的我会感叹这番欣欣向荣的盛况吧。

我特意等到深夜，看着人群匆匆的来，匆匆的去，路上只剩下几个行驶出驻车，看着路灯将朦胧的夜色撕裂，月亮的微光隐秘在这排排挺立的路灯下，仿佛一切也没变。终于我等到故事的主角们，那些站街女出来拉客了，她们还是老样子，穿这艳丽的衣服，用着廉价的化妆品把脸化的死白，双目无神的眼睛，还有说话露出的没剩几个的牙齿，只不过我没有看到小娟。

我主动跟她们打招呼，问她们近况，她们还记得我，便把我带到她们住的地方，给了我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本干净整洁，跟这个屋子格格不入。

“小娟已经走了，难产走的，你们拍摄的时候，小娟就已经怀孕了，只不过我们谁都不知道，都说我们妓女的命贱，但孩子是无辜的，小娟留下了孩子。这个孩子是健康的，我们谁都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就把孩子送到了福利院，当然这也是小娟的意思，在福利院也比跟在我们身边好，这本日记是小娟是怀孕是写下的，原本想留给孩子看的，但小娟又不想孩子知道她的妈妈是如此的不堪，便想着如果有机会就交与你，等你回到家乡就把它烧在小娟父母的墓地前，也算是落叶归根了。”我收下了日记回到了住所。

我翻开了日记本，一页又一页的翻着。虽然每页的内容都很少，还有很多错别字，但我能感受到小娟在努力写好这本日记。

XX月1日

“我没想到在我这种形况下怀孕了，我该不该留下你呢，我的人生已经毁掉了，你的人生不应该和我一样，苟且度日，没有明天的活着，你知道我多想你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可以享受到好的教育……”

后面是有内容的，只不过已经被泪水晕湿了。

XX月15日

“我想清楚了，你的生命是无辜的，我一定会将你生下来，无论如何。”

XX月17日

“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实在不应该勒着肚子出去拉客，只不过只不过我的毒瘾的犯了，我真的没有钱了，我的孩子原谅我吧，原谅我这个废物母亲，原谅我吧。”

XX月30日

“我听这群姐妹说吸毒有性病的母亲生下的孩子也会带着些病，现在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我是真的害怕你的降生伴随着这些。做完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会是健康的宝宝，而我也不再是站街女，也没有了毒瘾，我们有个美好的家庭，你知道吗，我真想永远在这个梦里不再醒来。”

XX月9日

“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和奶粉，只不过不知道你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真想你快快出来呀。”

XX月8日

“今天我被骂了，我这站街女凭什么生孩子，生下来拿什么养，让你和我一起出来卖吗。我想把你生下来后送到福利院，至少哪里不会有人去歧视你，会给你教育，而我会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请不要怪妈妈。”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除了叹息我实在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窗外霓虹的城市只剩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