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烧饼引出的一桩奇案?
不得不说,唐代传奇脑洞清奇,但也能看出盛唐与众不同的社会气象。
引子:《太平广记》与唐代奇女子
大唐盛世乃中国历史上的传奇时代,故此唐传奇在后世被人津津乐道。唐朝有一本非常有趣的传奇小说,名曰《河东记》,作者:薛渔思。
这部传奇小说很出名,收录故事三十多则,书中不少故事发生在唐文宗大和年间,故知此书当写成于大和之后。
《河东记》这本书的内容虽然谲异怪诞,但与那些单纯描写鬼怪妖魔的志怪小说有着很大的不同。《河东记》里面的故事,往往折射出唐代的社会现实,看得见盛唐时代的风俗民情。
而且,把唐传奇与宋代的志怪小说对照读,就会发现:大唐传奇,仙气飘飘,而宋代志怪小说则鬼气森森。
唐宋两代文学在气度、内涵方面有着极大的差异。唐传奇当中的女子,活色生香,形象健康正常,而且聪慧异常。
《河东记》有一篇压卷之作名曰《板桥三娘子》,十分有趣。但此书后来失传,这个故事在宋代收录于《太平广记》卷第二百八十六,幻术三。
《板桥三娘子》之所以是《河东记》的压卷之作,在于奇幻,更在于对人性和人心的玩味体察。
读完之后,捧腹大笑,却不由得反思很多东西。
奇女子与闷骚男:板桥三娘子
唐代汴州西边有家客栈,老板娘人称三娘子,大家都不知道她从何处而来。三娘子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没孩子没丈夫,独自一人,却有不少房屋家财。她家客栈招呼过往客人,十分富裕,家里养着许多驴。
南北往来的客人住店打尖,三娘子总是降价接待他们。人们说她会做生意,因此远近的客人都到这里食宿。
有一年,有位从许州来的客人叫赵季和,想去东都洛阳,在三娘子店中住宿。在他之前,还有六七个客人,把好房间全占了。三娘子不得已,把赵季和安排在自己屋子的隔壁。当晚,客人们闹酒,三娘子也应对自如。
二更时分,客人们醉倒睡下,三娘子也回到自己房间,灭了蜡烛。不多时,大家酣然入梦,惟独赵季和却怎么都睡不着。忽然,他听见隔壁老板娘在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就趴在隔板上偷看。
只见三娘子从箱子里拿出一副犁杖,还有一个木头牛,一个木头人,这些东西都小巧可爱,只有六七寸大小。三娘子把它们放好,喷一口清水,木头人和木头牛就能走动了。小人牵着牛拉着犁杖开始耕地,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三娘子又从箱子里拿出一袋荞麦种子交给小人。小人耕好地,种上荞麦,只一会,荞麦发芽、开花、结穗。三娘子让小人割了荞麦,又剥去麦壳,居然收了七八升荞麦。然后,三娘子安上小石磨,把荞麦磨成面粉。
之后,三娘子把这套工具收好,开始用荞麦粉做烧饼。等烧饼传出香味时,客人们也都纷纷起身了。赵季和吓坏了,偷偷溜走了,然后折回头在附近悄悄看着店内的一切。
客人们起身后围在桌前,烧饼还没有吃完呢,就忽然跌在地上,像驴那样叫起来,不一会儿全都变成了驴子。三娘子把他们赶到店后,将客人的财物统统收了。赵季和这个人心思大,虽然受到极大 的惊吓,却能忍住没告诉任何人,而是暗自琢磨这件事。
一个多月之后,赵季和从洛阳返回,又宿在三娘子客栈。他事先准备了一些荞麦烧饼,大小跟三娘子的烧饼差不多。也巧,客栈这次居然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赵季和一个。三娘子问他要吃点啥?赵季和答:我明早走,烙点烧饼吧。
晚上睡下之后,过了半夜,赵季和又透过缝隙向三娘子房间窥视,一切又同上次一样。天亮了,三娘子端来烧饼。
趁她不注意,赵季和拿了一个烧饼藏在怀中,然后拿出自己的烧饼摆在三娘子的烧饼盘子里。对调之后,三娘子根本没发觉。
赵季和说,我带了一些烧饼来,你也尝尝我 的烧饼如何?于是,把怀中藏起来的烧饼递给了三娘子,自己又伸手从三娘子端来的烧饼当中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三娘子万万没有料到赵季和使诈,拿起烧饼就咬了一口,结果变成了一头健壮的驴子。赵季和进了三娘子的屋子,把那套小人工具搜出来带走了。然后,他骑着三娘子变成的驴子游历天下,但是却怎么都搞不懂耕地种荞麦的幻术是怎么回事。
四年之后,赵季和到了华山岳庙东边,路旁有一个老人,忽然拍手大笑道:板桥三娘子,你怎么变成了这副嘴脸?说完,他拉住驴对赵季和说:她虽有罪过,但被你这么一折腾,也算是抵罪了。老人说完,把驴的鼻子用两手一掰,三娘子就从驴皮中跳了出来,恢复了人样。
三娘子向老人拜谢后,转身而去,谁也不知道她到了什么地方。
故事引发的思考
一 唐代的性别观念是非常自由平等的。
女人独自开店,无人稀奇,可见唐代女性地位正常,跟男性一样可以独立生活做生意。男尊女卑的观念,在唐代并没有得到很大重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思想,只怕是唐代之后的糟粕。
二 唐传奇里面的女人都容颜秀丽,性格鲜活,别具个性。不像之后的《水浒传》,女人都是奇形怪状的。像母大虫顾大嫂和开店的孙二娘,杀人放火的主儿,身形粗壮,甚为难看,比汉子还要汉子。而美丽的女子,像阎婆惜和潘金莲之流,则是反面典型,坏女人的榜样。包括美艳无双的李师师,虽性情温婉,才华过人,然,毕竟是烟花女子。
总之,宋朝之后的女性形象极为糟糕,但盛唐时代的女性,尤其是传奇小说里的女性,都正常健康,且聪慧无比。男女平等,在大唐,其实很正常。
三 从这个故事看唐代的两性关系,就发现,双方争斗,互有胜负。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除了卧房,还有智力较量和人际关系摩擦。其实,这些都非常正常。但,盛唐之后,这一切不但变了,而且扭曲的厉害。
真是令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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