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四海皆弟昆
春秋时代的一天,孔子的弟子司马牛见到他的师兄子夏,愁容满面地说:“人家都有兄弟,多快乐呀,唯独我没有。”子夏听言,安慰他说:“有人曾说,‘一个人死与生,要听从命运安排,富贵则由天来安排的’。君子认真地做事,不出差错;和人交往,态度恭谨而合乎礼节。那么普天之下,到处都是兄弟,又何必担忧没有兄弟呢?”
《苏武与李陵诗四首》——四海皆兄弟
据说是苏武自匈奴返回大汉之际,李陵置酒为苏武送行,两位“异域之人”,一别长绝,于是互相唱和,完成这组诗。诗中写道“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苏东坡之四海兄弟的旷达之情
苏东坡不是山水间的隐居者,不是一个纯粹的打量者,更不是那个时代的叛逆者,他是山水间的一粒沙,寒林中的一块石。他有着一位艺术家高逸而虚静的心灵力量,使它不被吞没于污浊的现实,又用一个庶民的身体,收纳地作为文人的所有襟怀。
《一夜贴》收件者——陈慥(季常),陈希亮之子
苏陈两家,不仅是眉山同乡,而且是几代人的交情。26岁的苏东坡任凤翔府佥判,陈希亮时仼凤翔知州,是苏东坡的顶头上司,也就是陈季常的父亲。
虽然有这样的渊源,但是苏东坡对陈希亮这种官架子大,为人严厉的官员有些对不上脾气。一次,陈希亮在官衙后建起凌虚台,让苏东坡给撰写一篇《凌虚台记》,本来是大喜之事,应添结彩,而他却在文章中写了岁月无常,这不是添堵吗,但是陈希亮只字未改,直接刻到了石头上。当苏东坡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他在《陈公弼传》中写道“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
他和陈希亮长子陈季常,看到歧山长林丰莫间疾驰的“一世豪士”陈季常,被其一身侠气吸引,成莫逆之交。他视功名如粪土,嗜酒好剑,隐居麻城歧亭,苏东坡在黄州五年,他曾七次来到黄州看望苏东坡。
《一夜贴》
一夜寻黄居寀龙,不获。方悟半月前是曹光州借去摹搨,更须一两月方取得,恐王君疑是翻悔,且告子细说与,才取得即纳去也。却寄团茶一饼与之,旌其好事也。轼白季常。廿三日。
苏轼《定风波》 ——写给南国北归好友王巩和随他远行的歌伎柔奴
当年王巩是因为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荒僻之地的宾州的,他的歌伎柔奴毅然随她远行,一路颠簸,前往岭南。那貌似柔弱的女子饱经磨难之后,“万里归来年愈少,笑时犹带岭梅香”,令苏东坡大感惊异。对于那荒僻遥远流放之地,柔奴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让苏东坡更受震动。在此后的岁月里,苏东坡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内心都会从容不迫,不知道在多大程度上受到柔奴这个小女子的影响。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教分付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
风起,
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
微笑,
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东坡八首》 ——写给抱团取暖的马梦得
马生本穷士,
从我二十年,
日夜望我贵,
求分买山钱。
我今反累生,
借耕辍兹田,
刮毛龟背上,
何时得成毡?
可怜马生痴,
至今夸我贤。
众笑终不悔,
施一当获千。
马梦得,与苏东坡同年同月,他们两人都是摩羯座,同病相怜,命格不好,注定一生多谤誉。马梦得因苏东坡的一次拜访无果,留下了一首“堂上书生空白头,临风三嗅馨香泣”的诗句,愤然辞官,终身不仕。对于马梦得的境遇,苏东坡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他希望自己将来会有钱,这样就可以让马梦得脱贫致富,买山终老。没想到自己却非但没有飞黄腾达,反而以戴罪之身被贬黄州。更没想到的是,他刚到黄州,马梦得就像跟屁虫一样尾随而至,陪他到黄州受苦。他们两个从此开始抱团取暖,开始躬耕生活。所以说马梦得是他一生中最忠实的伙伴。他们的身体受苦役,精神受屈辱,可是他们藏在内里的对生命的挚爱,使他们俩脸上有了笑容。
黄州市井朋友——潘丙、古耕道、郭兴宗
潘丙是樊口的一个酒坊主,他本是考不上进士的举人,但已绝意功名,卖酒为业,于是与嗜酒的苏东坡有了交集,成了苏东坡在黄州结识的第一位市井朋友。
苏东坡经潘丙介绍,又结识另外两名朋友,一个叫古耕道,真诚纯朴,热心公益事业,人头也熟;一个叫郭兴宗,自称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后代,在西市卖药。
在苏东坡眼里,他们虽是市井中人,但是身上却闪烁着质朴与本分,比一般的士大夫更讲义气,苏东坡在黄州五年,得到他们照顾不少,开垦东坡,他们都出手相助。我们可以从《东坡八首》,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子。
苏轼《东坡八首》 ——写给质朴本分的黄州市井朋友
潘子酒不调,
沽酒江南村。
郭生本将种,
卖药西市垣。
古生亦好事,
恐是押牙孙,
家有一亩竹,
无时容叩门。
我穷交旧绝,
三子独见存。
从我于东坡,
劳饷同一飧。
可怜杜拾遗,
事与朱阮论。
吾师卜子夏,
四海皆弟昆。
最后的把酒言欢
苏东坡在黄州变苦为乐,寒食开海棠之宴,秋江泛赤壁之舟,在流放之地寻到了无穷的乐趣。如果一旦离别,他必定会牵肠挂肚于此地的山水草木和男女老幼。黄州的乡亲好友同样不舍纷纷携酒相送,苏东坡与他们最后一次把盏言欢。酒尽时,他挥笔写下了一首《满庭芳》
归去来兮,
吾归何处?
万里家在岷峨。
百年强半,
来日苦无多。
坐监黄州再闰,
儿童尽,
楚语吴歌。
山中友,
鸡豚社酒,
相劝老东坡。
云何?
当此去,
人生底事,
来往如梭。
待闲看秋风,
洛水清波,
好在堂前细柳,
应念我,
莫剪柔柯。
仍传语,
江南父老,
时与晒鱼蓑。
苏东坡的这首词里有对故乡的思念和不能归乡的怅恨,有对时光流逝、年岁已高的感慨,对与父老百姓之间的真挚情谊,有在红尘中飘荡的无依感……各种深浓的情感在字词间掺杂、翻搅,在结尾处却化作了对邻里的一声叮咛,这仿佛是一种许诺,有朝一日,他终会回来重温过去的岁月。就像他写给潘丙的信,“东坡不可荒废终当做主,与诸君游,如昔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