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晚安,宝贝”的最后一秒,安一头仰在床上,脑袋里充满了琪看到这句话后露出甜蜜羞涩的招牌抿嘴微笑,然后只身前往王者峡谷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
打开音乐,随机到歌手歌颂逝去的朴素情感,安微翻白眼,轻撇双唇:
“又是一个贴了浑身的money,心里怀念失去feeling的人。我要是有钱,天天乐的没有feeling都无所谓,我要是有钱……
算了,哪儿那么多要是。平平凡凡三千块,哪有人像他,运气能力都挤兑一块儿去了,才有资格现在这儿实现梦想。
哎对了,下个月房租交了,琪想要的生日礼物怎么办?
现在奸商都这么会圈钱了,装点儿钥匙钱包的袋子就千把块?要不买个蛋糕看场电影完事儿?不行,没面儿,琪都跟我说了好几回同事莉莉的男朋友天天送这送那,别的女人有,凭啥我的琪就没有?跟着我,没车没房没好爸,只有个破电动,也算委屈了。
琪到底喜欢我哪儿?
喜欢我年纪大?不洗澡?
嗨,苏大强太洗脑,潜意识把我浇灌成这样。
正经的,琪说,她喜欢我对她好。
但是我看来,这话跟没说一样,我啥都没有,只能对她好。虽然别无选择,但是我知道,无论有钱没钱,我真心喜欢的女孩子,我就是要让她过得比别人好。
现在的女孩说物质还真物质,说简单还真是把我这汉子感动地涕泗横流——竟然还有人认为我有很大的价值。
琪的家里,爸爸早就扔下她和她妈妈,跟一卖冒菜的跑了,她妈靠打麻将出老千研究了一特扯的套路,东骗西骗,回家都要躲躲藏藏,终于,老狐狸养大了个小白兔。
呸,怎么说话,应该是久经沙场的老白兔养大了小白兔。
小白兔开开心心地凭借稳定发挥的纯洁天赋,在前台部门稳稳当当地坐了三年,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同事,如今仍然招待各路客人,乐此不疲。
她妈妈可能气疯了吧,有缘千里来相会,女婿丈母娘是同类。家里仨人,竟然,俩都是骗子。
上个月临安那笔应该稳了,明天再让老赵去公园要几个老太太电话。
心想: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诚哥说,老年人买的是心安,变相来说,我们是他们的心灵抚慰员,哪有抚慰完了没个补偿金的。
我总是拿他的话这样安慰自己;
总是刻意回避在老人沙哑期待地询问时,我内心的一丝羞愧;
但也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伴随着诚哥的呼噜声,跟天花板对视:我十三岁那年从铁轨上救了狗积的德,会不会早已消耗殆尽,报应在我和琪未来的孩子身上?
我爸天天念叨,那时候怎么没多打我几顿,盯着我好好学习,怎么没少打几圈麻将,再多赚点钱给我报补习班,怎么在我打架斗殴的时候不跟我好好沟通,怎么……
再怎么也没怎么了。我长大了,想学但没那个激情了,只能迷茫混沌着过,什么赚钱干什么。
别跟我说巷子东头的罗杰考上大学,风光无限,我爷爷是农民,我爸爸是无业游民,我的一生还没过完,暂且总结为囫囵骗民。没读过什么书,读书人也看不上我这种人,没经过商,很简单,没本钱,最大的原因是,不敢赔,赔不起。
以前当商业街小吃店门口的宣传员,胡乱打着快板,嘴上胡吹冒料着我家鸭肠谁不吃谁后悔,喊了四天半嗓子哑的不行。琪看了心疼,让我别干了,老板可能跟她一样宅心仁厚吧,我声音又哑又小,招不来客,也让我别干了。
我走的时候,脱下那身长袍工服,递给刚来的十几岁小伙,看着他脸上代表着雄心勃勃的红二团,我突然想抱他。
男人该上进,我尝试了几次工作,最后发现适合我的还是顺溜的嘴皮子功夫。无意间遇到了诚哥,三忽悠两拉扯地把我和他绑了锅。论嘴皮子功夫,诚哥是专业的,他竟然上过大学,还参加过什么辩论队。从他身上我能看到很多话术在盘旋,很多能保他不死的点子在累积,但就是看不到良心。
虽然我的爱人不爱钱,但我的爱情要钱;
虽然我内心渴望稳定,但我的欲望贪婪;
虽然我深知善良可贵,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虽然我哪怕陋巷箪瓢,也乐得自在,但我也知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以前想着遨游天下,神貌向李白,可如今在社会摸爬滚打后才深有体会,装袋着一颗天上心却摩擦在这混沌间,不甘,愤懑,最好也活着个诗圣杜甫先生的模样罢了。”
安的耳机里唱着,心里勉着:
“我想呼风唤雨
用奇妙旋律
我想一日千里
踩疯狂节奏
我想遨游四海
让音乐做舟
我想睡在梦里
醒在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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