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资料可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如果没机会从别人口中刨点内容出来,是很难挖到根的。
为什么总想刨根问底呢?树想长高,根一定要深,深根固柢。
有机会和父母聊聊过去,也就只有在和他们一起翻照片的时候,才有可能。上一代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日子都是这么赶着过来的!”建国初期,百废待兴,60年大水后三年自然灾害,日子不好过,可不就得赶着过嘛!
关于60年的大水,当时官方信息并不多。
“1960年7月末至8月初,辽宁省大部分地区受5号台风影响连降暴雨。暴雨之大,范围之广,时间之长,为历史罕见。
海城、台安、辽中、辽阳等地一片汪洋,平均水深达2米多。仅太子河堤防决口就有33处,淹没耕地430万亩。本次洪水使长大、沈吉、沈丹、辽本等铁路中断运输。本溪、鞍山、抚顺等地部分厂矿停产。鞍山地区8月1日至3日平均降雨达280毫米,其中80%又集中在一天,致使东鞍山、大孤山两大铁矿停产。太子河辽阳站最大洪峰流量达18100立方米/秒,是历史记录中最大的流量。”
对这场洪水感受最深的,当然还是老百姓的亲身经历,那就不仅仅是冰冷的数据。
以前有个和我一起共过事的赵师傅,当时他家住在本溪南地千金沟下面,北面有一条千金河,一直流入几公里外的太子河。1960年8月4日清晨,一夜之间,原先的“小河”就变成了滚滚“大河”,河上的混凝土桥,所有桥栏杆都被冲毁,只剩下七零八落的钢筋头;桥头边原来还有不少房子,还有国营第五门市部的商店都被冲走了。
他的父亲下班回来说,太子河边的人家冲走很多,太子河里冲下来的房子上站着很多人喊救命,但大家干着急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冲走。
下了三天的雨,地都下透了,到处都是水,路边随便用铁锹挖一锹,就是一个小水井。家里一片狼藉,墙倒炕塌,炉坑也变成了水井,“地下水”像泉眼一样咕嘟嘟往上冒,炉子生不着火,连饭都做不了。
那时候我的母亲住在祁家崴子,门前那条一条小河里,原本是没有大石头的,就是那场大水,把河里的小石头冲走了,冲下来许多的大石头。母亲回忆,若不是河水改道顺山根儿流下去了,姥姥家的房子怕是保不住了。大石头滚动的声音,像打雷一样轰隆隆作响,听着心惊肉跳。
后来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才离开。我大姨和三姨还住在那里。我小时候还经常到那条小河里玩,河水清澈见底,上游的水可以直接喝。河里有小鱼和蝲蛄,一到夏天两个姐姐就领着我在里面翻石头摸蝲蛄。跟母亲回祁家崴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一回忆起来,就有很多情景浮现在眼前,篇幅所限改日再叙。
我的父亲那一年住在陈道沟,就是后来我叔叔住的房子。沈丹高速筹建的时候,把房子占了。可惜这两个地方我都没有照片留下来,就只能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父亲对60年的大水记得也不多,他只是说房子前面那一片稻田被那场大水冲毁了太可惜。河水漫过了铁路桥,老街里的铁路桥下原来有个大坝,他们小时候经常到那里游泳。那个大坝也是被那场洪水冲毁了。日本人修的铁路桥都挺结实,滑石矿大桥之前的公路桥却毁于那场洪水。
我以为这么大的水灾,应该天有异象,瓢泼大雨还不得下个几天几夜,但他们的描述过于平淡。他们共同的记忆是下了三天的雨突然变大,只用了三个小时,就让河水变成了一片汪洋。
大水过后是就是“三年自然灾害”,这里有天灾,也有人祸。1958年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使国民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加上三年自然灾害,雪上加霜。
因为没有粮食,就把苞米骨子装麻袋里,背到本溪加工粉碎,掺进苞米面里蒸馒头。苞米骨子干巴巴的,吃完都干燥。树皮都扒光了,有的实在饿的不行,去桥头搂“观音土”回来吃。苞米骨子干燥,不消化。观音土更厉害吃了屎都拉不出来,全国上下一片哀鸣。
要不说老人见不得人浪费呢!我记得小时候看我的姥姥吃饭,掉一个米粒儿在桌子上,都要捡起来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