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这么老了还是一个光棍，从小光棍熬到了老光棍，六十好几的他看起来像七八十，乡下的人总显得老一些，老人就更老了。

最近老张头遇到了一个大坎，那天在地里干活，突然晕倒了，被看到的村里人抬到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肺癌，一辈子没抽烟的老张头竟得了肺癌，找谁说理去，这个世上他还真找不到人，如果有鬼的话，他倒可以。

老张头现在是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就像被遗落在风中的一张纸。镇医院的医生本好心想掩盖一下老张头得癌症的事实，可无奈老张头根本没有家人，也就没有了意义，只好委婉地全告诉了老张头。老张头听到后，问了句还可以治吗，他认为，只要是癌症一般都要死人的，可还是忍不住问一下，跌落谷底的人总幻想着一丝希望。医生说，还没到晚期，现在抓紧治疗还是有希望的，只不过癌细胞已经有转移的倾向了，这里只能先用药物控制，所以得去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大医院去检查清楚。

老张头没听完医生的话，因为他在想还要去上海啊！一辈子活在这个小镇，江都没去过，别说海了。

这就让老张头为难了，这么多年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是一个老实的庄稼人，早年在煤矿挖煤时，腿受过伤，此后都吃不上力，不能做重活了。后来煤矿出事故被封了，就在祖上留下的几亩地上种水稻，平时做做零工，小镇有人建房子，跟着瓦匠后面做点杂事。辛苦一整年，挣不了两个钱。

有人跟老张头说可以向政府求助，老张头问了一下细节就前往了镇政府的办公室，他买了两瓶酒，一条烟。进了办公室，他看到有不少人，他找到一个工作人员问道：“小姑娘，我想问一个事，就是我得了肺癌，实在是没钱看病，政府能帮助下我吗？”工作人员：“这个情况嘛，哎，你把东西拿走，这个是不能收的。”工作人员看着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自己面前递的老张头说道。老张头满脸尴尬得望着那工作人员，小声地说道：“是不是嫌少啊，我真的买不起更多的东西了”。工作人员：“老人家，这都什么时代了，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不需要您的东西的，您这个事需要准备一些材料，您先去您的村支部开一个贫困证明，然后再写一份医疗补助申请书。”

老张头见人家死活不收东西，心里有点没底，但见人家那个样子也不是嫌少，这点人情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于是，他又便提着东西出了镇政府。

回到家里，老张头想起了那工作人员说的话，得找个人帮忙写一份什么贫困证明和申请书，想来想去，只有张铁柱的儿子张生，张生是村里少数几个上了高中的，听说字写得很好看。

老张头便去了张生的家，在张生家门口，老张头就大声喊着：大生啊，在家吗？一会儿，张生走了出来：大爷，有什么事啊？老张头：哦，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张生：有啥事，您直说呗。老张头：就是麻烦你帮我写一份贫困证明，就是写我有多么的贫困，其实你就按真实情况写。

张生于是就写了起来，具体细节不清楚的，就问坐在旁边的老张头，虽然知道老张头是老光棍，也经常在一些妇人口中听到，可无父无母，无儿无女，腿还有伤这样的字样写在纸上，张生都觉得有些悲凉。张生问老张头为什么不结婚，老张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隔天，老张头就把张生写好的证明等资料交给了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还是那个小姑娘接待的他，小姑娘说，材料审核估计要一段时间，您先去找亲戚朋友借点钱看病吧。

老张头亲戚但是有几个，但是怎么说呢，亲戚也不是有钱的人，加上自从老张头爹妈死了，老张头在亲戚的眼里估计也死了，一个没有家室的老光棍只配活在妇人的闲言碎语里。

时间过了一个月，不知不觉已到冬天了，老张头仅存不多的钱也已经买药花完了，跑了镇政府好几趟，都没有结果，老张头的心就像他的地一样，荒芜了。

老张头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在一个阴蒙蒙的天里，老张头拎着之前买的烟和酒，继续走上那条到镇政府的路上。走到半路的破桥时，他发现有一个乞丐躺在桥边上，他走了过去，坐在了乞丐的旁边，他觉得他俩其实是同样的人，他拆开了中华烟，散了乞丐一根，然后自己也叼了一根，才发现自己没有火，这时候乞丐用他那又脏又黑的手哆哆嗦嗦得点着了打火机递到他嘴边，他连忙抬手挡住风，终于点着了。他猛地吸了一口，烟从嘴里进入了肺里，他感觉有一股温暖进到了心里，随后剧烈咳嗽起来，旁边乞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憨笑，老张头也笑了起来。

老张头把旁边的酒也开了，没有杯子，直接对着瓶喝，他从没有喝过这么贵的酒，相信乞丐也没有，他和乞丐，一人一口喝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突然下雪了，桥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一堆烟屁股，有两个人躺在那，一个还在哆嗦，另一个却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