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客人们(4)

澳洲是多元文化国家,就我工作的亚洲食品杂货店所在的区,已经汇聚了各式人种。当然,我没办法从他们的外貌或者口音判断出每一个人来自哪个国家或种族,但是犹太人、阿拉伯人、亚裔人、印度人还是比较容易粗略辨认出来的。

每个客人进店里都说着自己独特口音的英语,有些老太太老爷子甚至由始至终只跟我说他们国家的语言,这对于刚到店里工作的我来说,实在是挑战啊!

其中一位就是来自韩国的老太太,70多岁,一头白色短发,瘦小的身材,走起路来有一点点晃。第一次见到她走进店里的时候,神情严肃,用手指着店里的深处反复只说两个音:突卜、突卜!我傻了,赶紧走到她指的方向逐样东西拿起问是不是这个。没有拿对过!老太太很无奈,只好自己摇晃着走进最里面的冰箱,打开门拿出一盒豆腐!我恍然大悟,也学着说突卜、突卜,老太太松开紧皱的眉头,露出洁白的假牙,开心地笑了。

以后每隔几天,老太太总会穿着她的素色韩国传统服装、运动鞋出现在我店里,每次都教我几个新名词,渐渐地,她进来一说话,我就只道她这次需要什么,匆匆跑去拿来。她每次都站在收银台等我,开心地笑着。老太太有时候会说很多话,我当然听不懂,只能笑着点头,以很多个“哦”字回应。


韩国老太太还有一个有趣的习惯,她每次付款的时候都是把自己所有的硬币从小钱袋里倒到我的桌面上,让我自己捡。她从来不看要给多少钱,也不管我拿去多少个硬币,只是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我,用韩语说说今天的天气或者刚刚在别的地方的经历。

经过多次的鸡同鸭讲式的沟通以后,我居然也能领悟她的一些表达,了解一些她的生活了。我知道了她的女儿是个歌唱家,我知道她的腰背经常疼,脚有时候也会疼。于是有一天我送了瓶黄道益活络油给她,她有点愕然,不肯收,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我的坚持,拿走了。第二天,她的歌唱家女儿第一次来到我的店里,高大的个子,卷着大波浪乌黑浓密的长发,说起话来声音浑厚,她要来为妈妈带回家的活络油付钱,我说我跟老太太可是好朋友来的,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歌唱家女儿明白了,也没有坚持付钱。友谊可以就这么简单,没有年龄的界限,也没有特别的意图,就是想朋友好。

后来,杂货店因为租金涨得厉害经营不下去,我也离开了这一区,还好,韩国老太太日常所需的食材在附近的超市里都能买到的。我至今一直惦念着那些准时来买固定东西的老太太老大爷们,担心他们买不到自己需要的小众的亚洲产品,又不知道得多折腾才能在别处找到同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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