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三七祭到来前,娘终于撑不住了。她不再刚硬地说自己不害怕,自己可以独宿那间父亲整整躺了一年的她的卧室了。
我知道,父亲病危她躲开不看一眼,父亲的照片她执意不留,父亲丧事中她若无其事地与来客说笑……她是在逃避,逃避父亲离世的现实。
他活着光受罪了,我也累得快撑不住了……她说了好几回。
我们也这样劝她。
父亲三七上坟的日子到来前两天,她才吞吞吐吐跟姐在电话里说,忽然夜晚一个人睡心里发虚,蒙着被子不敢看床另一端。
母亲同意小弟陪她了。
三七,回家给父亲上坟。母亲不住脚地忙这忙那,叮嘱我们捎带祭品。
那天是个好天,冬日难得的暖阳高照。驱车来到村后的大沙河南岸墓地,摆上供品,烧起纸钱,我们姐弟仨禁不住放声大哭。
夕阳给大沙河河面镀了金。阳光斜洒在墓地的树木上,让冬日的萧条有了暖意。
返回家,当娘面我们不提上坟话题了。
娘又说到小弟陪她事儿。我说她这状态正常。前两周是她太累太紧张,大脑屏蔽了父亲。
父母一起生活了近六十年,因为父亲身体的孱弱,因为奶奶的规矩大,娘一直让着父亲,吃穿住行她都先想着父亲,以至于我们至今回家都先想父亲需要啥。
父亲生病的五年,娘更是用心照顾,他们早已相依为命。父亲走了,娘又如何不难受?!
我不少他。年轻时没少跟我吵闹。又得这累人病,少他啥?我就是想一年前我还去济南,在你姐家小区扶他散步呢,这才一年,才一年就没了。娘声音嘶哑,眼圈红了。姐眼睛也红了。我压住心酸劝慰娘。
放心,我也就这么一想,没事。你们该干啥干啥。她又笑了,又撵我趁天未暗赶紧回城。
我知道,我们都得适应没有父亲的日子。父亲若活着多好,陪着娘,像小区门口相伴相扶的那些老人;父亲去了也好,不再受罪了……我就这样不停地说服自己.
失去父亲的伤痛需要时间慢慢消解,对于快八十的娘,这点更不易。我们,必须好好陪娘熬过这个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