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也写不出来。心里越来越恐慌,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渐渐失去写作的能力。确切说来,就是让文字尽量充分生长出来的能力。每写下一句话,都像是一篇文章的结束而非开始。语气轻易地断掉。绞尽脑汁接上,然后又轻易断掉。
十月已近尾声,寒气无声得侵入每个角落,无尽的大雾和黄雾似乎已经成了常态,偶尔的晴天也变得那么可爱,阳光竟比灼热的夏日更明亮些似的。北四环大部分的树叶还没有掉落,深夜时分在路灯的映衬下,甚至能看出几抹春色盎然,纷乱飘零也许还需几场疾风骤雨。我生活的城市每天愈发寂静了,也许只是我自己将自己推入这种境地吧。
日子一天天过,可是一点也不好过。过去的执念与心思缠绕在现实里,无声无息地走入梦境里,在每一个心头稍有波澜的日子里,如影随形,让人很难心平气和。那些也许再也不会联络的人,也是最不可能从梦境中消失的吧。每天在网上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差不多就是我所能感受到的仅有的生活血肉。除此之外,时间仿佛都在梦境的边缘溜走了一样。如果我以后能重新过上那种庸常温暖的生活,回头看这几年,一定会觉得它像一场发生在世界尽头的超现实的修行一样。
它的目的何在呢?至少此刻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可能是为了让我慢下来,好好想明白过去的人生是怎么一回事,也可能是给未来一个铺垫,让我明白万事皆有其代价。当然最有可能的,是这一切都毫无目的可言。所有的锥心刺骨辗转反侧,都像是暗夜里原野上的呼喊,没有回声,没有后果,也不会有日后“原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的欣慰。
小时候读莫泊桑的《项链》,常觉得这故事里隐藏着人生极尖锐的真相。生活之残酷,在于它不是个配平了的方程式。无论多么真挚的抉择和努力,都可能在造化中静默地付诸流水。一个人只能无可逃避地直面和承受自己命运的偶然性,正如一个未曾谋面的李老板所指出的那样。
As is,如此而已。
前几天由于一个不重要的原因要去翻看自己前几年的日记,一边翻阅,一边觉得自己几乎没有看下去的勇气。那时的所有开心、欢笑、叹息、烦恼,看起来都像是不知所云的肥皂剧,同今天的我毫不相干。在山东最北边那么重要的几年,一个人本应最热烈的青春时光,就这样变成我人生里一块贫瘠的土地,如同荒原,毫无重提的必要。
好像昨天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光景,告别沂河,意气风发、满怀憧憬地来到北京。然后忽然时光就如静止般,再也不见流淌。没有同龄人的焦急忙碌,也没有所谓的成长与成功,在北京这个最热闹的城市,我做成了一个最安静的自己。
我知道,从外面看起来,这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幕人生悲喜剧而已。除了对自己之外,它甚至连反复回首的价值都没有。朋友们也都或多或少在经历类似的生活,或者陷入别样的鸡零狗碎,各有其顿挫周折的难关要面对。每一年都是一重巨大的挑战,对人人来说都是如此。
要是能够在每个新桃换旧符的时刻,对自己坦然地说一句:”我努力了,而且我相信这努力必有价值”,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而人生,是多么难走的一条路啊。我们所苦苦期许的那些,又终会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