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29日,我没有收到老公的晚安信息。他被外派到乌干达工作已经一年,上次回国是3月份。
心想他跟我说过这几天很忙,许是还在开会,无法及时道晚安,我明天一早起来应该就能看到信息。(乌干达比我们晚5个小时)
但是很意外,第二天醒来,不管是微信还是QQ,都无任何消息。我有点慌神,从一个群里找到了他两个同事的微信,赶紧加好友。想不到其中一个马上就通过了,要知道,那会是乌干达当地时间凌晨2点。
还不待我问什么,就收到一连串几条信息,说我老公生病了,他正在陪护。我被吓到了,心马上就揪起来了。看他发来的视频,情况不乐观,而且没有确诊,还不知道是什么病。
这之后,我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上上下下,没有一刻安稳过。
鉴于当地的医疗水平有限,援乌中国医疗队建议回国治疗。经过20多个小时的飞行,8月2号下午抵达北京,落地后被直接送到北京地坛医院,专业的传染病医院。
因为台风,我的飞机晚点,直到晚上7点,我才见到躺在病床上的老公。4个月不见,他完全是另一副摸样:1米83的个子瘦的皮包骨头,嗜睡、神志不清,偶尔醒来还胡言乱语。
我被眼前的一切吓懵了,抱住他嚎啕大哭。可能是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短暂意识,他竟然睁开了眼睛,惊慌地问我:你怎么哭了。原来,他已经忘记怎么生得病、怎么回得国。就像金鱼,记忆只能维持2分钟。
最初的几天,做了各种检查,医生给的诊断意见是:可能是锥虫病,一种罕见的传染病,也叫昏睡症,我们国家只有过一次输入性病例。当时,国家疾控中心、北京疾控中心都来采过血样和脑脊液,全天候轮班检测。
他们在找最后也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锥虫。只要在血涂片里面看到虫子,就可以确诊了。这个过程进行了一周,期间,光腰穿就做了3次。我老公两只胳膊上遍布针眼,我数过一次,有70多个。
作为家人,我们不愿他承受这么多疼痛,但作为病人家属,我们只能选择信任医生。
只是,一周后,并没有找到锥虫。医生给我们的建议是,尝试用药。这种药国内没有,必须向世界卫生组织(WHO)申请调拨,由院方出面联系。很快,有了反馈消息。WHO拒绝了,因为他们觉得病症不典型,必须要找到体内的锥虫才会派药。
这个答复就像在我心中封闭了一扇可以透过阳光的窗户,黑暗蔓延了全部空间。后来,医院默许我们通过私人渠道寻找药物。幸好上天眷顾,就在我们开启全球找药模式之际,我老公的病情奇迹般地好转了。
也幸好WHO的经验丰富,没有给药,因为治疗的药物虽然能救人性命,但副作用太大,用后基本上就会成为一个傻子。
由于病情出现明显好转,排除了锥虫病的嫌疑。在北京地坛医院住了差不多20天,其间跑遍了北京各大医院——宣武、协和、301等,最终经过联合会诊,被确诊为病毒性脑炎,而且愈后较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回顾整个历程,惊险刺激,感叹生命脆弱的同时,也给我带来很多领悟:
001 首先当碰上这种重大事件,一定要保持冷静、坚强,特别是身边的人无法挑起重任时。我们双方父母都是农村人,没资源也没在大城市生活过。在北京的一切吃穿用度、检查、跟医生沟通都需要我来做。我需要快速进入角色,调整心态,因为我明白时间就是生命,我没时间伤心和感叹自己的命运,必须强打精神想一切办法去挽救我老公的生命。
002 快速做决定的能力。当面临何时通知双方父母、是否要通过私人渠道去国外找药以及误诊后是否需要转去更好的医院这些问题时,都需要我来做决定。本着倾家荡产也要治好病的原则,我没有顾及钱,当机立断,所有的决定都是当时对他来说最有利于治病的决定。
003 快速了解病理学的基本知识,能够有效跟医生沟通。当我自己有去了解病情和发病原理时,我会心中有数,知道病情的严重程度。刚到医院的第一天,还没会诊,医生就跟我说你要做最坏的打算,我问什么是最坏的打算,她说是死亡。我当时就差点瘫倒在地,好一会儿才恢复。后来我自己有去查找相关的神经学、传染病学知识,明白了什么是低钠症、腹腔积气、锥虫病、脑炎,也大体知道常规的治疗方法。有了这些基础知识,我不会再被不负责任的医生说出的不负责任的话吓到,也能跟医生交流何种治疗方案最有效。
生命如此地脆弱,没经历这件事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死亡离我们很遥远。但切身体会过,才懂得健康平安的可贵,远不止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往后的日子,我会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