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书』人间


我在凌晨梦见你,你安顿大哥,大概意思是钱财是身外之物。我哭着醒过来,五点,窗外暗黑无声,万籁俱寂,我知道我在梦里哭出声响。因为知道你已经把自己归还给大地,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冬天的车窗外风景萧瑟,我心里像梗着什么东西,但我告诉边上的姐姐,我不会哭的,我可以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地方哭,但很多人面前应该哭不出来。结果一句对不起没来看你,让自己破了防,哭的停不下来。

人生苦短,我最近常拿这句话开导别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理解这句话的本意没有。

很多道理,都是自己经历之后,才恍然大悟,别人根本是说不通的。

人到了一定岁数,才会经历为了离别的团圆,比如葬礼。夜里跟哥哥躺在一起,夜色中他说了很多话,他说感觉我们还小,从来没想过,我们会这么快经历这些。我说,从前风雪都向他们倾斜,而如今,挡风雪的人不在了,突然发现,我们的肩上都是风和雪。

这个世界的重,从此我们要独自承担了。

他说了他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等嫂子和孩子的那些日子,我当时很想抱抱他,很想抱抱他,之前听说了一些,却从没想过如此曲折。但是我知道,没有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等待过的人,不知道生命之重。

他说,钱财,荣誉,都是浮云,健康最重要。

跟你托我的梦中一样,告诉我平安喜乐就好。

这几年我把自己活成孤单的岛屿,不愿意参与到大家的欢乐中,连过年也不出门,拒绝去任何亲戚家,觉得这些庸常的俗事,不足以让我克服社交恐惧症,加入到人群中。

姐姐是社交天花板类型的人,跟每一个人都在三秒内熟悉,在不认识的亲戚面前愉快的自报家门,我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甚至跟十多年没见的亲戚打个照面,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寒暄。

一对社交牛逼症和社交恐惧症姐妹花cp,就这样奇妙的产生了。

我躲在她身后,看她自如地跟别人产生联接,与每一个人熟络,这项技能我基因里没带,后天也没学。网上说,社恐的人,就是熟人面前像个疯子,一有陌生人,就是哑巴一样自带隐身技能的傻子。所以看过我疯的人,都是我没有设防的人,毕竟我被人当面说过,你这个样子,一句话不说,怎么教学生着。我呵呵笑了声,继续捣我的手机,算是回答。

大概这个世界上,需要车流不息街灯明灭的繁华都市,也需要在海浪里自我封闭的岛屿,各自安好。

昨夜,不对,今天凌晨,也是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并没有入梦。

我向来没有仪式感,午后突然下了大雪,万物上孝,皆闻哀乐而悲,我卡着点,在心里对你说一路走好。

这天寒地冻的日子,你一定很冷很冷。

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言有穷而情不可终,你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抹泪。我抱了抱她,她说了你的很多好,听着让人落泪。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终究会留下什么呢?

还是活着的每一刻最重要,健康最重要,平安喜乐最重要,爱的人在身边,最重要。

我带着一身烟草的味道,跟姐姐坐在车上,看窗外的景色各自陷入沉思,没有再过多交流。

她虽然咋咋呼呼,我虽然不言不语,到了这个年纪,都带着一身疲惫和伤,谁也安慰不了谁?临别前她说,过两天带着孩子来玩,我说,好的。

我突然迫切的,想要带着孩子,去看看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有关联的人。

我希望他活成一个有烟火气的人,他的名字,落在别人心里,能晕染成温暖的一片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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