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星期。头上的纱布,已经黑得无法再留了,只好取下扔了。那不争气的伤口,居然没留下什么疤痕,恢复得就跟从来没这回事一样。然而一切依然平静,让我觉得有些不对了。
劳改队有句俗话:“内尚不吃饭,外伤拿来看。”我开头就几天,还比较注意,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然而毕竟年轻好动,没多久就开始溜到教室看电视,接着便是下象棋、打乒乓,玩起来活蹦乱跳,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也不象有病的样子,把个贾死皮教我的东西,全抛在了脑后,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静下来,发现有些不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劳改队,鼻子杵鼻子,就这点大个空间,你的一举一动,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找到机会,就把点点给你比起。
于是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工。
任何事,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二竭。我之所以能做到七个门,靠的就是一直岗起。而这一歇气,不仅把我耍懒了,而且把我耍虚了。一想起七个门,我的心就打抖。
我便开始给自己找借口:如果出工不出力的话,势必影响同组其他人的改造;如果出工又出力的话,自己有吃不消、受不了,干脆这样耍下去,耍一天是一天,反正我的位子上早有人顶着,而且干得尚好。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要来。注定有一场暴风雨,把握达到监狱生活的谷底。
早在我刚刚回来几天,就有人羡慕、嫉妒、看得不顺眼了。劳改队讲究个付出与回报,任何一个耍娃儿,都曾有或正有极大的付出。如果允许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伙,没来有的耍起,无疑破坏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和“经济规律”,是万万不行、人神共愤的。
一股黑暗势力,正在汇集。其中包括给小黑哥出馊主意,却没加成分的那票人。
我回来的第四个星期,遇上冬至。早餐开的是羊肉汤加油饼,所有人都吃得身上热和心里欢喜。夜班组收工回来的,尤其吃得多。
我当时哪里知道,他们狂吃猛喝,是为了一会儿打我好有力气,因而还跟他们有说有笑,准备吃完再睡一个回笼觉。
刚洗过碗,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天棒”就告诉我,小黑哥有事找我,叫我过去一下。
我想也没想,就往外走,因为“天棒”一直装窑,跟我曾是搭档,关系也还可以。
出得门来,我才开始猜测小黑哥找我的意图,并搅尽脑汁编造继续休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