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树的枝梢深深吸气,天空高高在上,看着它们。落在日光照射的沙地上的玻璃,流光溢彩,被一路走来的旅人仓皇间瞥见了……
我独自沿着漫长的海堤行走,任由路旁的行道树吞下明亮而灼人的苍白日光。
寂静的风迎面而来,挟着苍色的大海的吐息,闭着眼——仿佛一万盏白炽灯同时熄灭般,世界在那静默的轰然一响中破碎——掩埋在沙砾中的碎片像磨砂玻璃一般朦胧,染上了一抹广阔大气的反光,以及那些散落在绚丽苍穹最深处的色彩所存留的回声和记忆。一支铅黑的笔,时刻记录着这流逝的夏日,连同今日采集的标本——
一撮鸟儿,自天空撒下 在冰冷的云下一齐展开;又一撮鸟儿一齐飞起,这一次巧妙地运用了动力的法则。刚刚才跃起的云雀,是黑且迅疾的金色;然后是茶色麻雀们的抛物线 飞向银制微尘飞散的天空,在天空进行布朗运动,它们十分动听地鸣叫着,将天空的光吞下,因光波而沉溺着……
鲸骨排列的卷积云铺在更加高远的穹庐,给天空贴上成片的琥珀 载满乘客的银制纸飞机从它面前飞过「你要到太阳那里去吗」「不不,我要带着他们在另一片大陆降落呢」云渐渐融进了苍茫虚空,安静轻盈地漂浮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祝福我吧,告辞了」
海水尽头是铅灰色的天穹,绿松石制成的玲珑镶边也散发光彩。而那天际线上的白色辉云撕裂了,露出一小片那永久的海苍。白色日晕在遥远的空中燃起,青色的海平线反射着银光,半融化半沉淀,自远方明澈的石青色海面,漆黑的船影不时闪现 。
自心像的苍白中,我行走在无人的道上啊,行道树的躯干 在七月大气的光底静默地立着。碎叶局限了视野,水是温顺的胶质体,波动的海面之上,圣玻璃的风交相来去 云片破碎飞过天空,掠过沙地的金辉而来「你真的能感受到我吗」温柔而坚定地穿透我的身体,透明的力量呼啸而过「是的」风的声音依旧低沉。清爽的海风气味充溢,冰凉了盛夏的天穹,而光线被真正锋利的玻璃碎末般的云的棱角磨砺,撒下柔和的光子。
在如此过度透明的风景中,我的身体渐渐溶化在银杏树荫和那里的银原子中—— 连我自己都觉得溶化了也无妨。我是神的孩子,是天空与风的恋人 用心写好的蓝色通信,不知何时已经放进了衣袋。在静默中踽踽独行——不论岩颈还是岩钟,都在梦着时间尚不存在的年代。穿过明澈的天之海,这时云的信号灯,已在苍白夏日的禁欲天空高高挂起,水面像玻璃一样颤动。将信交与云上的风的使者「请转交给天空吧」「他一直喜欢你采集的夏天」「我很高兴」「你何时才回到神的居所」「蒲公英盛开的时节 再会」「再会」
回到海堤小路,远处人造的光开始舞蹈,巨型电柱的绝缘子上 歇满了黑色的乌鸦。太阳燃烧着白之火焰 缓缓下沉,琥珀碎片纷纷倾泻;紫磨银彩般的上弦月,已经悬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