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一大早就被吵醒的我攒了满满一肚子起床气。把衣服兜头扔向我的女人声音轻快,感觉她心情很好。
“发什么呆啦?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千万不能迟到哦!”她附身来捏我的脸。用两只手,上下左右地揉捏,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一只任人玩弄的捏捏乐。听说捏捏乐里有超标的甲醛,会致癌。不对,我为什么会听说这些奇怪的事情?捏捏乐又是什么东西?
“妈,放开我的脸!你会把我的涎水包捏破的!”
“哎呀,我的傻小子,你怎么还相信小时候骗你的话呢?不捏了不捏了,你快点起床穿衣服!时间不等人。”
女人,也就是我妈,踩着拖鞋哒哒哒跑出卧室。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让我想起那个关于在帝王手掌上跳舞的美女的典故。
啊,头疼。我觉得自己脑子里长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我说不清,那些究竟是记忆的碎片还是神经突触变异的膨大末梢。当一个念头刺激到我的大脑,那些东西就会如同被探针刺破的脓包,流出冒着绿色烟雾的液体,顺着大脑沟回流淌,腐蚀我的认知。
我胡乱穿衣,拖着风烛残年的步伐走进盥洗室。一管中华牙膏的牙膏皮干瘪地躺在洗手台上。我定睛去看,崭新的胖鼓鼓的牙膏插在漱口杯中。我开始刷牙,白色牙膏泡沫落在水池里,我是不是去过一个海边,坐在礁石上看大海的泡沫来来回回?
我抬起头,镜子里的我冲我眨眼。
为什么?我并没有冲镜子眨眼。
我看见我的牙齿渗出鲜红色的血。不,这是不对的。我在装了新的烤瓷牙之前做过三个疗程的牙周治疗,医生说我至少半年内不用再去清洗牙结石,告别牙龈出血和神经敏感。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我看见镜子里自己口中的牙齿洁白如新。
这个早上之后的时间里没有再出现奇怪的事情。我背着妈妈塞给我的书包,沿着双腿习惯性迈步的道路走向学校。
早晨例行功课,默写教义,吟诵经文,为神像画素描。我的老师,穿着白色长袍的神使劳埃德先生,带我去单独的房间。
我知道,每个孩子在长大之前都会经历这样的学习过程。直到我们发现自己最擅长的技能,我们就可以申请考试,通过考试的人,就可以开始在分配的岗位上工作。
每个孩子都卯足劲地学习,开发自己。期待早一天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或者,让社会为我所用。
今天,将是我人生的转折。傍晚时分我就可以参加考试了。
库翁沐筹哈巴拉沐筹厄尔拉……
我默念着厚重的经书,期望能在最后几个小时里尽可能多地把知识填满大脑。
我期待劳埃德看到我成绩单时满面笑容和他满溢柔情的双眸。他会为我骄傲的。当我很小的时候,我生病,是他把手放在我的颅顶为我祈祷,沟通神迹,赐予我健康。即使我在描绘神的画像时不小心画上了他的眉眼,他也不曾责怪我。我在心里藏了一把小小的火焰,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