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陈寅恪《柳传》四九三——京口舟中(二)、2025-05-08

3、典故:①胡引:新黄,《分类字锦》:元稹《西斋小松》:簇簇枝新黄,纤纤攒素指。《韵府拾遗阳韵》:白居易:新黄间繁绿,烂若金照碧。

②曾注:乐天《冬至夜》诗:今宵始觉房拢冷,坐索寒衣泥孟光。(胡引:老去襟怀常濩落,病来须鬓转苍浪。心灰不及炉中火,鬓雪多于砌下霜。三峡南宾城最远,一年冬至夜偏长。今宵始觉房栊冷,坐索寒衣托孟光。)泥,此处为留住意?孟光此处指朝阳?

③胡引:飞蓬,《国语辞典》:头发散乱像飞散的蓬草。比喻无心化妆打扮。语出《诗经 卫风 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④胡引:阳春,《国语辞典》:阴历十月,因天气温暖如春而得名。宋 欧阳修《渔家傲 十月小春梅蕊绽》词:“十月小春梅蕊绽,红炉画阁新装遍。”也称为“小阳春”、小春。(胡注:误,冬至日大多在十二月廿二日或廿三,非十月阳春,乃是新春也。)

⑤胡引:弱线,《唐杂录》载,冬至后日渐长,宫中女工比常日增一线之功。添弱线:古代女工刺绣,因冬至后,白天渐长,就可以多绣几根丝线。

⑥胡引:探支,预支。唐皮日休《新秋即事》诗之一:“酒坊吏到常先见,鹤料符来每探支。” 宋 苏轼 《和何长官六言次韵》:“ 长江大欲见庇,探支八月凉风。” 清 纪昀 《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三》:“冥司谓无功窃食,即属虚糜,销除其应得之禄,补所探支。”

⑦胡引:邀勒,《国语辞典》:强行截留、阻挡。唐 毛文锡 《赞成功 海棠未坼》词:“似含羞态,邀勒春风。”

4、诗意;(1)牧斋诗:1、2句,虽然有病,肤色在镜子里依然如霜之白(胡案:此句之白如霜,乃是其白不润不泽,张岱所谓的“呆白”也,是病中肤色),眉目之间,忽然有新黄之喜。3、4句,偶然有客人来,饮酒过冬至,暂时拨开炉灰,以留住温暖(胡案:牧斋寂寞如许,虽有客人,闲酒,仍然觉得冷清)。5、6句,灯光下抚摸你的发髻,两鬓如飞蓬,似乎为人伤心。7、8句,春天就要来了,这些愁苦就要到头了,(不信?)丝绒线正可以验证时日的长短。

(2)河东君和诗:1、2句,头发如飞蓬,鬓角似乎有了白丝,久不用化妆品奁镜都荒废了。3、4句,怜惜镜子中一丛丛的残缺影子,还是对着灯烛下的酒杯(而叹气)。5、6句,说错了旧日的忧愁,欢笑为之停顿,预支了今后的欢喜(稍微)压制一下悲伤。7、8句,(我的余生(如同添加丝线那样,截取了你的恩情并(请求)给(我)永久。

胡案:先生言及河东君诗歌末两句,是衷心之言。或许,对牧斋而言,迎娶河东君不过是英雄美人的旧把戏,恰逢其会而已,非河东君另有其人。对河东君而言,这些牧斋看来随意的举动,给了河东君家的温暖,所以才有了“以国士报之”的心态.河东君知道自己的病情,她之所以追求富家子弟,恐怕就是为了有所依靠,可以有余钱为其疗疾。要求以匹礼迎娶,就是因为她曾为人妾,知道妾之地位如何卑微。近二百年后的纪晓岚,在《阅微堂笔记》中,对自己的小妾屡有记载,多个小妾死亡,他只记得姓氏,至于因何病而死,不得知。某读纪书,心中鄙夷其薄情,现在看来,是一个常态:妾家庭地位,未必比得上一个宠物,比如杨贵妃的白鹦鹉雪衣娘。

读书至此,不禁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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