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不喜欢戴帽子的,更享受长发被风抚动的感觉,发丝无拘无束与面庞轻擦而过,有时觉得像在拍摄广告片,自恋得矫情。
其实,我是知道的,帽子一旦作为装饰而非御寒,就对主人有了苛刻的要求,头型、脸型、发型、服装,乃至与当时的心情、气色皆息息相关,一旦率性而为,随便戴着一顶招摇过市,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我曾屡次见到身着雪纺衫头戴仿旧鸭舌帽的女子,气质混乱,不知所云。
帽子予我总是谨慎配饰,情非得已能省则省。可收到这顶,帽子落下的一瞬,脱胎换骨变了个人。镜中的我顿时有了明媚的风骨,仿佛此刻起整个人才真正立夏。
这是一顶再普通不过的帽子,传统的绸布,帽檐宽泛夸张,色调是我一贯喜欢的黑,细看下还有淡入淡出的灰,画龙点睛处是帽檐随意弯折,遮到亲妈难辨面目,登时有了安全感。
其实,对帽子留有情结并非一时兴起。
那是一部名叫《人证》的电影。片中,女主人公时隔多年迎来事业巅峰,也迎来千里寻母的儿子。然而,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家庭的声誉,女人还是亲手杀死了这个黑皮肤的私生子。男孩弥留一刻始终用英语喊着“麦秸草帽”,在他的风衣口袋里还有一本《西条八十诗集》。西条八十是日本战时著名诗人,其中广为流传的一首诗作便是《麦秸草帽》。影片结尾处响起主题歌,歌词这样写道:
妈妈你可曾记得
你送给我那草帽
很久以前失落了
它飘向浓雾的山岙
唉,妈妈那顶草帽
它在何方你可知道
它就像你的心儿
我再也得不到
……
伴着歌声,心力交瘁的女子站在山巅,将手中的白色草帽抛向远方,自己也随之倾入深渊。她是否终记起,曾几何时,亲手将这顶漂亮的草帽戴在孩子的头上?草帽下的面孔一脸纯真,嗲着声音叫“妈妈”。
纯洁的草帽成了凄厉影片中的温柔一刀,于我的胸膛留下切肤之痕,历久弥新。
从此,帽子予我仿佛带有一种深邃的仪式感。那么多漂亮的帽子遮住女郎们的半张面孔,我却总忍不住想,帽下的红颜是否都有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如今,我也有了一顶别致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我的半张脸,但愿,那被看到的另一半永远都是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