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闻母亲病危,启程回归故乡。
那杨茗也真是嘴快,没两天许多人都知道了他们有一本放行条,有些与他们关系较好的同事就会来向他们要。但他们是不能随便给人的,两人口径一致说是没有要那东西,还给了关经理,大家也就作罢。
只是那二妹晏新旸,她知道在文雍那里藏着的,老是惦记着要跑出去溜达,总是背着晏如来向文雍要,软缠硬磨不给还不行,文雍执拗不过她,每次在千叮万嘱后妥协,她每次都能笑逐颜开地得逞。
记得她第一次来拿的时候,走到文雍那里就说:“文雍哥,我今晚要到镇上去一下,给我一张放行条吧,姐让我跟你要。”
文雍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右手下意识地触摸一下眼角,然后又轻轻抚摸一下后脑勺的头发,脸上的笑容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古怪,文雍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晏如一定不会这样说的,当下也就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我放在宿舍,等中午饭的时候,我让你姐带给你。”
晏新旸一听连忙说:“不,文雍哥,你不要给她,我下午自己来拿。”
文雍一脸的困惑:“为什么不呢?”
晏新旸一下子脸就红了,扭捏地说:“不为什么,反正不要交给她就是了。”
文雍又追问了一句:“不能告诉我什么原因吗?”
晏新旸心一横说道:“告诉你好了,她没有叫我来拿,是我自己来要的,一句话,你给不给吧?”
见她有点娇又有点蛮横,也只得答应:“给,但你要答应不能耽误工作,惹是非。”
晏新旸见他这么爽快就同意了顿时就眉开眼笑了,凑到文雍身边来调皮地压着嗓门儿说道:“是,姐夫,那我走了。”
说罢转身满心喜悦地扬长而去。看着晏新旸离去的背影,文雍也只有摇摇头一笑。
这就是了,在姐妹之间,姐姐喜欢什么往往会影响到妹妹。有妹妹还在闺中的女人们应该有一个起码的常识:绝大多数情况下,小姑娘会随着你、对她姐夫有一种近似于天性一般的亲切。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之间有着这个世上最为神秘暧昧而又危险模糊的情感。对此,我们只能轻声地劝说:姨妹是别人家的妻子,姐夫是亲阿姐的丈夫。混乱了关系就是罪过,伤害了亲人就是罪孽,一旦铸成大错,就会吞噬自己的良知并祸及子孙,那是赎不回、也还不起的。
这就是天道和人伦,天道没有对错,人伦却有善恶。
这正如我们的生命和它的聪明都是来自于上苍的恩赐,但我们的行为和智慧却源自于内心的选择,而选择的依据就是我们千年万年的蒙昧莽撞和茹苦修行所留下的薪火传承。
理清了亲属关系并选择了爱与善行,这样的人就会享受到真正的天伦之乐。或许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目的没有“存天理去人伦”那般复杂深奥,而仅仅只是受到“天伦之乐”的诱惑支配而来。也许真就这么简单:在“爱与善行”的付出和享受中看看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花朵,完成一次生命的快乐旅程。当然,快乐依然是源自你的选择。
晏如和文雍没有承认或否认,就这样心知肚明地在别人的眼里恋爱,在自己的心里孤单,怜惜,遗憾,坚守。
在他们之间,看得清彼此眼眸中的悲喜,听得懂那些轻声的叹息,受的住这种哀伤磨人的距离,享得起那份爱意满满的心有灵犀。男女间,除了爱情,或许真还有其它类似的东西,但愿它能在某些特别的时间地域得到允许,只是不要赞许或鼓励。
人间最大的梦想莫过于时间能停能进退,而最大的无奈却是它分分秒秒无法逆转地流逝。它无限的多,永不间断地来到我们身边又匆匆离开,但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不能与它融为一体,随它同行而去,它带给我们成长留给我们衰老,带我们生又带我们死却不带我们走。
南方的冬季不长也不那么冷,都到冬至时节了,还只是一件薄薄的毛衣加个外套便能够暖身,可文雍的心却一直都是冷的,无论是馨雅或是晏如亦或是别的温暖如春的女子都没有让它变得温暖起来。
其实对于一个正常而又有良知的人来说,人生最大的苦楚是欠债不能还和有亲不能聚。如果生活就剩下了逃避和思念,那么,你的心里也就只有永不消逝的冰冷冬天了。
那年腊月初二,刚刚雨过天晴,天色还有些阴沉,空气潮湿,阵阵冷风拂身而过也是袭体入心地寒凉。
上午十点左右,文雍独自一人正在那里专心致志地设计一种新的大伞自动撑开收拢装置,晏如急匆匆地来到帐篷气喘吁吁压着嗓门儿对文雍说:“雍,家里来了电话,妈妈病危,已经不行了。要你速回。”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平和,但仍然能够听出那种来自她内心的颤抖,眼里也有了隐隐的泪光,口中的“妈妈”二字听起来就像是她自己的那般顺口亲近。文雍有些呆滞地望着她,一时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只有一脸的茫然和空洞,好一会儿,他才看着晏如的眼睛问道:“是她打来的吗?”
晏如神情笃定轻声地回答:“是她。”
文雍又问:“关经理在哪里?你知道吗?”
晏如说:“刚才在办公室,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吧。”
她说着就往外面走,可走了几步回头见文雍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非常苍白难看,晏如心里一惊、连忙回转走到他的身边,搀扶一下他的胳膊,紧张而又担心地问道:“雍,你怎么了?没事吧?”
文雍的确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骇得有些乱了方寸,他只是觉得自己心里发冷、脊背透凉、两脚无力,竟是想要站起来都很困难,但是看到晏如紧张的样子,不由得艰难地一笑说:“阿如,没事,刚才脚坐麻木了,马上就好。”
说完就勉力地站了起来,简单地收拾一下绘图工具,就顽强地往外走,看起来有些别扭,深一脚浅一脚样子。晏如第一次在厂区里毫不避嫌地搀着文雍的胳膊,一起去关经理的办公室。关经理听完他们说的情况和打算,当即就批准了文雍半个月的假期,同意晏如当天不用上班,帮助文雍收拾打理,尽快启程回家。并协助帮忙给文雍订了到成都的飞机票,那是文雍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飞机。
那天,文雍表现出从来不曾有过的迟钝,那种木纳又傻呆呆的样子,让晏如非常地伤心难过,更是心疼担忧,也顾不得厂里的规矩了,她到文雍的宿舍帮他收拾行李,换洗衣物折得整整齐齐,洗漱用具装得妥妥当当,还有身份证,钱包,面巾纸,细微之处面面俱到,一边收拾还一边嘱咐着这样那样。
所有这些,哪里是同事之谊就能够做到的,她象个认真负责的妹妹,也不对,简直就是一位周到体贴情深意重的妻子在为远行的丈夫收拾行囊。好些年了,文雍都是自己打点行装在这个世上独自旅行,这样的记忆还是馨雅为他留下的。眼前的晏如恍惚间就成了馨雅,她那温柔贤淑的神态举止,真挚暖心的慢言软语,依依不舍的眼神,都永久地烙印在文雍的心里,并深深地浸入了他的灵魂。真不知这般女子他是如何修来的。
晏如送他到汽车站时,又给他买了水果,饮料和糕点等东西在路上备着吃,反复计划念叨,生怕漏了什么忘了什么。分别的一刹那,晏如投进了文雍的怀里和他深情拥抱,嘴里还在叮嘱:“雍,一路当心,别太悲伤,你的亲人很多,还有你的孩子和她,还有我。”
晏如是知道的,文雍的母亲已经离开人世了,中午,馨雅又来了一次电话,她拜托过总机小王,若有文雍家里的电话就请告诉她一下。
但她没有告诉文雍,怕太突然了,他承受不住,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回到家,在亲人们的身边也就不用担心了。文雍没有过多地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地抱抱她,心里感激她,对她点点头,真心地向她道谢:“嗯,谢谢你,阿如,别担心,我受得住,走了。”说完,转身上车,找到座位后,又打开车窗向晏如挥手告别。
望着汽车渐行渐远,晏如眼里的泪花才开始潸然而下,她心中默默地祈祷着:雍,愿你平安回到家乡,送别母亲,早些越过这道悲伤坎儿,求天上的各路神仙菩萨都来保佑你,愿你吉祥安康。
真正爱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牵手也好,放手也罢,眼眸中心田里都存有一份彼此的呵护和牵挂,即便是明知最终不能修成一家,也依然一如既往,情不变、爱如初。
人们都梦想能看到天使,其实她往往就在我们身边。
人间有晏如这般的女子,自是多一份祥和安宁。就是不知谁那么幸运,能够一生一世和她在生命的漫漫长路上牵手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