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老师们(之三)
谈到我的小学老师,校长绝对占非常重要的一席。要说吧,一般来讲,学校校长尤其是正校长,是不任课的,和学生的交际比较少,学生一般印象不深,我的这个校长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听我一一道来。
校长四十多岁,姓常。在我不识多少字的时候听到大家叫他常校长,我一度认为是“长校长”,并且暗暗在心里认为他姓“长”可太合适了。因为他可真“长”啊!瘦瘦高高的个子,看上去像个长竹竿,身高接近两米了吧,每次进出办公室的门都要猫一下腰或低一下头,我见过他有次忘了低头,头猝不及防地撞在门楣上,疼得他在那里捂着脑袋揉了半天。讲真,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看清常校长长什么样,因为扬起脸来看太辛苦。我们那个时候每年换一次老师,一年级是一拨,二年级是一拨……那些老师就在原处不动,坐等新一届学生上来,但不管老师怎么换,校长永远是常校长。
常校长是唯一一个住在学校的老师。他家离学校比较远,来来去去麻烦耗时间,干脆住校了。真正的“以校为家”。学校不大,没有校工,常校长就身兼数职。门卫、敲钟人,清洁工……反正学校有领导来检查的时候他就是“前台接待”,大多时候他就是“后勤杂工”。没有正经的专属讲台,但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他的讲台,经常见到他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修理”那些捣蛋鬼。
那年月没有电铃,全校以钟声为号进行正常的工作。校园里有一棵粗壮歪脖冬青树,一口大铁钟就挂在第一个大分杈那里,用来敲钟的是一根铁棒子,就藏在大树干的凹槽里。后来有个调皮的男生爬上树敲钟来玩,给常校长嗅到了危险气息,就把钟挪到了他自己办公室的屋檐下,铁棒子干脆放进了办公室。这下,谁也不敢妄动了。每天听到一听到“当……当……当”的预备铃,在教室外疯玩的我们马上冲回自己的教室;随着“当当……当当……当当”的上课零响,新的学习开始了;40分钟过去,“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的下课铃响,校园里立马又沸腾起来。这熟悉的旋律,那么多年从无偏差,陪伴了我整个小学时光。要是现在,校长一定不是今天开会就是明天出差,敲钟的活是万万干不了的。
我和常校长还有幸有近距离的接触。那是我读三年级时候,县里进行学习竞赛,每个区镇都抽几个尖子生去,经过几轮选拔,我有幸被选中了。考点离我家比较远,刚巧我爸那段时间忙得不行。常校长就跟我爸说他家就刚好住在考点附近,不介意的话他带我去考试,带我在他家住一晚上,第二天从他家出发也不赶时间。两人一拍即合。当天傍晚,我就坐在常校长的自行车后面到了他家。师母和蔼又热情。吃晚饭的时候怕我吃不好,拼命往我碗里夹菜,五花肉夹了好几块。那五花肉我吃不了,但我又很拘谨不知道怎么拒绝。虽然那时候家里都不富裕,肉也不是天天有的吃,但是我的嘴巴还是很挑的,只吃瘦肉不吃肥肉,杂一点点肥都不可以。平时在家吃饭碰到肥肉我就夹起来放到我爸碗里,可现在夹给谁呢?,刚好吃饭的地点是在他家院子里的石桌上,我的身后就是一棵石榴树,踌躇半天,趁着暮色,我把那几块五花肉偷偷丢在了石榴树根旁。那天赶路也累了,我被师母安排给老奶奶上下床,虽然陌生不适,但架不住困啊,我洗洗一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外面的喧闹吵醒,马上爬起来穿好出去看。原来是一大群鸡在打架。有几只鸡嘴里叼着东西东奔西突,其它的鸡围追堵截,不亦乐乎。只听老奶奶说:“我的天!是谁把这五花肉倒给鸡了,太浪费了!”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嘛,这些鸡互相抢的果然是五花肉!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丢的肉,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这个时候刚好常校长和师母也从房间出来,看到这个情景不禁大笑起来。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常校长笑,他嘴巴大张,笑得满脸通红,脸蛋儿耸成了两个肉疙瘩,眼睛笑不见了,眼角堆满了欢笑的褶子,很快,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的笑声和笑容感染了我,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弄明白了缘由,他笑着说:“没关系,给鸡捡了个便宜,当给鸡过年了。先存鸡那里,过年我一起吃了它们。”我以为他会跟我说些道理,叫我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当自己家直接说之类,但他什么也没说。不过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一样的热情,一直叫我多吃点,但不再给我夹菜了。
那次竞赛我发挥得不错,得奖回来常校长集合全校给我发奖。奖品是一大摞盖了章的作业本,我用了好久才用完。
算一下,常校长应该退休多年,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修养。祈愿平安,顺遂,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