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暮春时节,一场春雨接连下了一天一夜。云开雾散天气放晴,远山新绿格外亮眼。特别耀眼的是南山坡上那一丛丛的野生山刺玫,远远望去,金黄的花朵分外夺人眼目,令人赏心悦目。
山杏山桃花,梨花苹果花接连开败,绿色的枝叶间已有了蝇头小果果。而此时的山刺玫却悄然开发,在满是锋利针刺的枝条上,耀眼的金黄色花朵正艳怒放。
小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都爱瓶中养花,山杏山桃一有了花骨朵,就会采回养在瓶瓶罐罐中。当所有的花都开败了,量谁也再采不到什么花来养护了,那可是满眼的惆怅失望。
突然有一天,虎子的放牛二叔不知从哪里的山上采回了金黄的山刺玫,引得众伙伴们跑到他家围观了三天,谁也恨不得端回自己的家里守候三天三夜。
同院的玫子看了虎子的山刺玫那么惹眼,回家饭也不吃了,哭着喊着非要让她娘去山上去采山刺玫。直到挣得了她娘在屁股上连捶几巴掌,梨花带雨地抽泣了半天,才算了却此事。还是她二姐有办法,打问了虎子放牛的二叔,便决计到星期天带我们同院的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山采山刺玫去。
同院的伙伴们在玫子二姐的招呼下,先写完学校的作业,再上山去采山刺玫。到星期天的下午,五六个背篓的擓篮的伙伴们就跟着玫子二姐浩浩荡荡向西沟进发了。
玫子在前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边歌边舞雀跃翩翩。来到西沟里沟,大伙先把篓子篮子装满干柴棒儿,再到最里旮旯儿半崖上,去采山刺玫。
拾柴对我们大伙不在话下,几个男孩子猴子般地爬上大核桃树上,砍下干枝子来。树下的女同伴们便利索地装进篓子篮子了。收拾满柴禾篓和篮子,都放在了路边,稍稍歇一会儿,就向最里沟进发。
当玫子二姐带我们爬到最里沟的半山崖上,大伙都傻眼了!一丛丛山刺玫不知被谁早采光光了,旁边扔下了不少的光枝条,看不见一个花朵了。山玫红扑扑的苹果脸儿这下又要乌云密布,接着眼看就要哗哗雨下了。
正在大伙一筹莫展之时,林子突然说,咱们上老牛沿吧,去年他曾撵着他爹去老牛沿摘酸枣,碰见过一丛这样的山刺玫。可就是还太远,看看太阳已上了半雕崖了!
去不去呢?正在大伙犹豫之间,玫子二姐大手一挥,说:“走,上老牛沿。今儿个就是搭黑也得把山玫采回来,保证大伙都能采到一大把,回家去都养得好好的,一定得比虎子的再多开几天。”大伙一听,立刻都欢呼雀跃起来!
林子在前带路,玫子二姐紧紧跟随。我们几个也不甘落后。上了老牛沿盘道,大伙热汗淋淋,有几个一屁股歪在地上,喘起了粗气。山玫子也走不动了,汗水把苹果小脸浸得更红了。
歇了一阵之后,由林子带路,与山玫的二姐头前先行,去寻找山刺玫。后边由我带着几个在后面追随。于是,他们俩头前先走一步了。我们后边的几个伙伴们也调整了行进的方式,一大的拉着一个小的,以防走不动,或者滑倒了,还好有个互相照应。
一路走,我给大伙一路加油。走过地凹,走过井子沟,穿过松树林,来到了北道洼。几个小点的小伙伴终于走不动了,不得不坐下歇歇了。刚坐下,就听到林子的喊声。大伙立刻精神一振,顾不上歇口气了,立刻动身向里沟走去。玫子也不知哪来的劲儿,竟一下子跑到了前头。
拐过一个弯,就远远地望见玫子二姐与林子了。他们面前是金黄的花骨朵,真是太棒了!
我们来到山刺玫的花丛前,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就伸手去折刺玫枝子了。“哎呀!好疼!”不知谁叫喊了一声。玫子二姐提醒大伙别让山刺玫枝上的针刺扎破了手。
大伙儿这下逮着了,都欢快地采摘着山刺玫的花枝。山玫更是乐得唱起了《我是公社小社员》。歌声在山谷荡起,更让大家精神振奋。
“看,林子手上流血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伙立刻呼啦围了上去。果然,林子的左手大拇指背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刺玫的尖刺实在是锋利,血不住地向外冒着。“谁身上装着布片,或者纸也行?”玫子二姐喊了一声,大伙应声去掏各自的口袋,却没一人能掏出哪怕一片纸来。
“我这儿有。”这是玫子的喊声,只见她“刺啦”一下子,从衣服的口袋上撕下一块布条,递给她二姐,帮着林子包扎上伤口。林子忍着疼,满脸强带着笑容,一声也不“哎呀”。
太阳渐渐落山了,再不走,就要搭黑了!山玫二姐一声令下,大伙收拾好采下的山玫枝,急急往回返。没听到谁喊一声累了!就这样回到家,已有不少人端碗吃饭了。
这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山刺玫一年年随季节悄无声息地开,悄无声息地落。邻居玫子在她十二岁那年,就随全家搬到市里去了,成了真正的小市民了。
好在今年春节,发小明子不知怎么知道了玫子的联系方式,便又传给了我。通过明子的介绍,我也加上了玫子的微信。但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当年上老牛沿采山刺玫的事了!可她“刺啦”一声撕下口袋布条的那一幕,仍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
冯兵绪,公众号:魅力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