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坐在车上,总会喜欢拍点外面的照片。大概坐车是最便捷的途径,能让人有机会在一段时间之内看到各种不同的景色。
我能看到最多景色的时候就是大学几年的往返火车。从南方到北方再到南方,看着窗户逐渐地结出冰凌,路过不同天气的城市,耳边听着熟悉的东北口音,在卧铺车上度过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对每个旅行者来说,这着实都是难得悠闲的时候,可以随意选择连着睡几场觉,在巴掌大的屏幕上看几个电影,嗑一下午瓜子花生与坚果。
或者就是单单看着窗外拍两张照片;而且还要尽量不把飞速略过的电线杆拍进去。不跟周围的人聊家常的时候,这能很好地打发时间。
当然,拍完也不一定会看。多数时候对我而言,拍照跟在景点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回家就扔到抽屉里忘掉的行为是一样的。
按下手机相机大红点的那一刻,我相信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知名摄影艺术家。
这可能并不能掩饰自己不太会拍照的事实,而实际上夸人拍照好看,往往会立即被对方看作一种莫大的褒奖。
12年年初的时候我站在一个学校的院子里,拿着诺基亚的手机拍过一张初春的雪景图,那年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了一个姑娘,她说你水平真不错。
而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那张照片拍的是不是真的好看。
跟人微信聊天,在语言变得乏力的时候,发表情可能意味着一次尬聊的结束,发照片则代表着希望转到下一个话题里面。
从相册里的几百上千张照片选出张心仪的发给对方,然后希望对方对此能有些回应。也许在这个时候,照片突然间就变得更有意义——一种别人赋予,或者自己希望别人赋予的意义。
读图时代我们显然没太多时间去用语言描述更多,同样这些年我四处拍照的时候也没断过。
云也退写过一篇文章,叫《不要擦拭桌布上的污点》,里面探讨了为什么以色列的犹太人不喜欢拍照或者自拍。
作者说与“看”相比,他们更在乎“知”。知道一个人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和他人经历了什么。
不需要留影,因为这个人,这件事情就在我的心里。如同火车一开,就已经为自己的旅程所安心,准备好去过与之前有着些许差别的日子。
以色列人的境界足够让人向往。但这像圣徒一般,离得远。
每个总会拍照的人都有强迫症倾向,一定要想留住某种时刻的念想,留住某个瞬间,即便在这之后它就会迅速地被忘却。
然后把自己当做生活的记录者,躺在手机或者相机内存里的一张张照片,组合成为自己创作的一幅浮世绘。
我们或者浑浑噩噩,或者跌跌撞撞地翻着日历,安宁自足的存在的感觉随时会变得微乎其微。
于是当一面景象又一次足以让目光停滞的时候,停留几秒钟,把照片拍下来吧。那一刻,你是世界上最专注的人。